本帖最后由 走出溪峒 于 2022-1-12 16:49 编辑
——【原创】唐代诗人戎昱写“桂州”诗最多及歿于桂州之谜（续） 一、史载文献上的戎昱资料 《旧唐书》未见戎昱信息，北宋欧阳修篡修《新唐书·艺文四》载“《戎昱集》五卷。卫伯玉镇荆南从事,后为辰州、虔州二刺史。” 欧阳修确认戎昱有诗集，曾入卫伯玉幕并做过辰州、虔州刺史。 至南宋晁公武撰《郡斋读书志》载“《戎昱集》三卷，并新见戎昱初入桂州李昌巙幕府事。陈振孙撰《直斋书录解题》复见《戎昱集》为五卷及新见诗集由其“侄孙为序言”。 以上是史载文献上的戎昱资料，但未提及戎昱“流寓桂州而终。” 据当代《中国古代文学要籍简介·（二）诗文别集》介绍，戎昱“建中三年（782）居长安，任侍御史。翌年贬为辰州刺史。后又任虔州刺史。晚年在湖南零陵任职，流寓桂州而终。”——至此戎昱“流寓桂州而终。”之说由来浮出水面。遗憾的是现存最早为明清年间辑本，因其侄孙“编订”并“为序”的诗集“今不传”， 乃至给后世研究戎昱众说纷纭。
二、戎昱生年 关于戎昱出生年，目前主要有三种说法，以时序排一是开元二十三年（735），二是开元二十八年（740），三是天宝三载（744）。戎昱《辰州建中四年多怀》诗是他诗集中唯一带纪年的诗。建中四年为公元783年，其若生于开元二十三年（735）则时年50岁，生于开元二十八年（740）则时为43岁，生于天宝三载（744）则时为39岁。究竟哪一说比较可信？戎昱的一首诗可供参考。 史载大历四年（769）七月，博陵崔瓘再任潭州刺史兼湖南都团练观察处置使，对宦游潭州的戎昱颇为赏识，延请为幕宾。但不久后戎昱便作首《上湖南崔中丞》诗： “山上青松陌上尘，云泥岂合得相亲。 举世尽嫌良马瘦，唯君不弃卧龙贫。 千金未必能移性，一诺从来许杀身。 莫道书生无感激，寸心还是报恩人。” 这首诗看似“感恩诗”，但首句“山上青松陌上尘，云泥岂合得相亲。”意为幕主、幕宾身份有天壤之别。元代诗人辛文房撰《唐才子传》则直言“昱，荆南人。美风度，能谈。”崔瓘“爱之，有女国色，欲以妻昱，而不喜其姓戎，能改则订议”。戎昱以“良马”、“ 卧龙”自喻，自视甚高，遂作“拒婚诗”辞幕。后唐光启二年(886) 末，范摅撰《云溪友议》將崔瓘择婿移为“京兆尹李銮瞿拟以女嫁昱，令其改姓，昱固辞焉。”
综上所述，笔者据“拒婚诗”倾向戎昱生于天宝三载（744）之说，理由是大历四年戎昱25岁是崔瓘能够接受的择婿年龄。那么，戎昱为何婉拒这桩天赐良缘呢？ 三、戎昱拒婚探因 戎昱拒婚的原因，似乎与崔瓘提出的“改姓”条件有一定关联。据两《唐书》崔瓘本传载“崔瓘，字汝器，博陵人也。”唐代清河崔氏和博陵崔氏家族官至宰相达二十七人，其中博陵崔氏家族十五人，称之为“名门望族”并不为过。戎姓出于“戎族”，崔瓘要求戎昱改崔姓，以择媳、婿必须门第相当的博陵崔氏家族是否“放行”当存疑问。 其实，戎昱拒婚的原因可参考他《苦哉行五首》的“宝应中过滑州、洛阳后同王季友作”题注。 宝应元年（762），戎昱北游经滑州、洛阳西行，在华阴县得到县尉王季友的接待。时年48岁的王季友与戎昱同以乐府旧体“平调曲”赋《苦哉行》五首，足见相处融洽。作为长者，王季友有可能关注戎昱的婚姻，在闲谈中聊起过自己经历过的一次婚变。王季友祖籍河南洛阳，其父曾任丹阳太守，为他聘河东郡望姓巨族柳氏女为妻。后因故家突遭巨变，举家避居洪州南昌。因生计无着，王季友不得以卖履养家糊口，备受他人嘲讽、歧视，柳氏也留下一纸文书别他而去。杜甫曾以此事题写《可叹》诗，感慨“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 戎昱是杜甫的“粉丝”，当读过杜诗印象更为深刻，也当对如何择偶作过思考；当崔瓘遣人提婚时他想到王季友娶望姓巨族柳氏女遭婚变，想到杜甫白云苍狗世事多变之叹，遂以诗婉拒。 四、戎昱两次入桂州李昌巙幕府始末 （一）大历五年（770）四月，崔瓘死于湖南兵马使臧玠兵变，戎昱离开潭州避乱游历湘南，约于大历八年（773）进入桂州。李、戎之交以一个故事开篇——《郡斋读书志》载；“初，李廉察桂林，月夜闻邻居吟咏之音清畅，迟明访之，乃昱也，即延为幕宾。後因饮席调其侍儿，微知其故，即赠之，昱感怍赋诗，有“恩合死前酬”之句。” 由此可推，戎昱初到桂州城下榻的旅舍距李昌巙官邸不远。之后在一次聚饮时，29岁的戎昱调戏笑“侍儿”，善解人意的李昌巙立即“赠之”。戎昱是否接受这一赠馈无明确记载，有《上桂州李大夫》辞幕诗可供探究： 今日辞门馆，情将众别殊。感深翻有泪，仁过曲怜愚。晚镜伤秋鬓，晴寒切病躯。烟霞万里阔，宇宙一身孤。倚马才宁有，登龙意岂无。唯于方寸内，暗贮报恩珠。 “烟霞万里阔，宇宙一身孤。”的一个“孤”字可证戎昱并未接受赠馈并表示感恩，但这不是戎昱辞幕的原因。细品“倚马才宁有，登龙意岂无。”——难道只有在马鞍上能草檄文书者算有才吗？难道我就沒有入仕途升官之意吗？他是抱怨得不到幕主重用抑或是受到同事的讥讽难以推断。幕友处馆的老规矩是“合则留,不合则去”，李昌巙不便挽留，只得礼送。 （二）再入李昌巙幕府始末 戎昱离桂约两年后，李昌巙突然收到他寄来的《再赴桂州先寄李大夫》诗。诗云： 玷玉甘长弃，朱门喜再游。过因谗后重，恩合死前酬。 养骥须怜瘦，栽松莫厌秋。今朝两行泪，一半血和流。 “玷玉”指白玉遭玷污——李昌巙这才明白，当年戎昱因受毁谤才愤然辞幕，于是按老规矩欢迎他再次入幕并给了他“升官”的机会。 戎昱再次入幕不久，西原蛮领潘长安兴兵作乱，李昌巙奉旨招讨。戎昱有诗反映他获得隨军的机会，《桂州腊夜》诗云： 坐到三更尽，归仍万里赊。雪声偏傍竹，寒梦不离家。 晓角分残漏，孤灯落碎花。二年随骠骑，辛苦向天涯。 “二年随骠骑，辛苦向天涯。”李昌巙大历十一年出兵，十二年八月在摩崖立纪功碑《平蛮颂》故云“二年”。李昌巙受到皇帝“忧诏”嘉奖，戎昱等隨军出征文职人员照例记功在簿，作为升迁考核。《桂州腊夜》诗题又作《冬夜怀归》，建中二年(781)二月，李昌巙迁任江陵尹、兼御史大夫、荆南节度等使，戎昱遂辞幕回长安。 戎昱回到长安之后，建中三年（782）任官长安御史台、历官辰州刺史、虔州刺史——贞元十四年（798）移官永州刺史后遭遇上官夺爱之痛。 五、戎昱两则逸闻与“流寓桂州而终” 逸闻与戎昱的两首诗有关联之一《移家别湖上亭》诗： 好是春风湖上亭，柳条藤蔓系离情。 黄莺久住浑相识，欲别频啼四五声。 这首诗作于春天，表现诗人对旧居的依恋。孟棨纂编《本事诗》收入此诗并叙其“本事”，大意谓“韩晋公滉镇浙西，戎昱为部内刺史。郡有酒妓，善歌，色亦闲妙。昱情属甚厚。”韩滉采纳部吏乐官的建议将酒妓“召置籍中”为官妓。“昱不敢留”遂作上诗，并嘱酒妓在席上先唱此诗。结果是酒妓“遂唱戎词。曲既终，韩问曰：戎使君于汝寄情耶？妓悚然起立曰：然。泪下随言。”韩滉重责乐官，并“命妓与百缣，即时归之。”——命令赠给那歌妓百匹细绢，立即把她送了回去。 孟棨纂编《本事诗》成书于光启二年（886）十一月，“本事”多采集传闻而来，以其曾官尚书司勋郎中查挡方便，所采集的传闻或与事实出入不会太大。考之史载，韩滉大历十四年(779) 至贞元二年(786)十一月在浙西任上，其称戎昱为“使君”，可知事在建中四年（783）戎昱官辰州刺史之后，其间无官赋闲时间颇多，存在某年曾挾妓游历浙西并于某州小住的可能性。顺便提一事——生于明代万历年间的杭州人周楫（字清源）纂《西湖二集》，包含平话三十四篇，都是说发生在西湖上的故事，第九卷为“韩晋公人奁两赠”。 逸闻与戎昱的两首诗有关联之二《送零陵妓（一作送妓赴于公召）》诗： 宝钿香蛾翡翠裙，装成掩泣欲行云。 殷勤好取襄王意，莫向阳台梦使君。 据学界研究，戎昱在贞元十四年（798）后曾任永州刺史。“于公”指于岫，史载他贞元十四年至元和三年（808）在襄州刺史、山南东道节度使任上。 唐末范摅所撰《云溪友议·襄阳杰》对戎昱这首“送妓诗”有解读，相关文字如下：“初，有客自零陵来，称戎昱使君席上，有善歌者，襄阳公遽命召焉。戎使君岂敢违命，逾月而至。及至，令唱歌，乃戎使君送妓之什也。公曰：‘丈夫不能立功立业，为异代之所称；岂有夺人姬爱，为己之嬉娱？以此观之，诚可窜身于无人之地。’遂多以缯帛赆行，手书逊谢于零陵之守也。” 内容简明，戎昱派人送去的不是歌妓而是送去“送妓诗”，于岫读后慷慨激昂发了一通议论，隨即手书致歉并赠予丰厚的丝织品，命送妓人携归，似乎是个成人之美的君子。 戎昱和“零陵妓”收到了于岫的致歉信和丝织品吗？探究这个问题有必要了解一下于岫真面目。简而言之，在两唐书里于岫是个“肆行暴虐，人神共愤，法令不容。杀戮不辜，诛求无度。”的恶人，因其“骄蹇，故方帅不法者号‘襄样节度’”。戎昱了解他的具体行径——判官薛正伦病故，于岫竟“以兵围其居”強夺薛女与其子结婚。据此并斟酌“戎使君岂敢违命，逾月而至。”一语，笔者认为于岫收到“送妓诗”时，戎昱和“零陵妓”早已人去宅空，去向则不排除“流寓岭南而终”的可能性。 现存戎昱的诗歌无一首诗提到妻儿，身殁后其诗集都由侄孙编纂，这是两个个可疑的问题。因其侄孙为诗集所作之序已佚，他是否曾有过婚姻，歿于桂州或其它地方，都已成为难以破解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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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12 16:3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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