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记略】葛老桥畔双忠亭

清明谷雨

【读史记略】葛老桥畔双忠亭

       关于栖霞寺的附属建筑，《栖霞寺志》记载有一“听月亭”，这与《临桂县志》、《广西通志》所记相同。而民间口碑则称浑融另建有一座“伴日亭”。所谓“伴日”“听月”，指各取“明”字之半，寓意期盼大明王朝的复兴。日月双亭出自坊间传说、导游野史，不足为信。。《栖霞寺志》里没有记载所谓“伴日亭”，而日月双亭之说隐隐约约地渗透着那个年代的历史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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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清代地方史志，灵剑溪畔葛老桥边曾建有一座缅怀瞿张二公的双忠亭，此亭虽然紧靠栖霞寺，却不是栖霞寺的附属建筑，因与“听月亭”左右呼应，也许就是民间所称“日月双亭”，是否如此，读史读碑，另有一段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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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唐家里张同敞墓西侧护墙前，立有民国时期的“重修张公墓及纪念亭记”石碑。据碑所记，始建于清康熙朝的别山会，除年年组织祭拜张公同敞墓，还在康熙年间出资“购地建双忠亭于国老桥侧”。而光绪版《临桂县志》则记载双忠亭为“康熙五十三年（1714年）巡抚陈元龙建，光绪十八年（1892年）巡抚张联桂重修。”显然这两种说法并不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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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元龙为康熙二十四年进士，清朝大臣。康熙五十年授广西巡抚，任职广西七年。曾捐俸禄倡建兴安陡河石堤及三十六陡门，护两广运道。在省城兴立义学，创育婴堂，办救济院，构建仓廒储粮。在桂林七星岩前自建书院，教导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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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巡抚陈元龙乐善好施，捐资建亭本不足为奇，但县志称陈元龙于康熙五十三年（1714年）建双忠亭则有疑。要知道，直到乾隆四十一年（1776年），清廷才“为明室尽忠者则大肆褒扬”，追谥瞿张二公为“忠宣”、“文宣”。而在康熙一朝，陈巡抚只怕还没吃豹子胆，敢公开出面建瞿张二公双忠亭，顶多是暗地里以什么名义捐了款，由别山会出面购地建双忠亭于葛老桥，直到乾隆朝之后，县志才将其捐资建双忠亭之事公之于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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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忠亭究竟是谁所建，颇费思量。而双忠亭的形制及用途更扑朔迷离。张联桂重修双忠亭时，见“寺之右有亭翼然相对者，曰双忠亭，……所建以奉二公礼祀，其不曰祠而曰亭，省志未详其说。”。这则记载告诉我们，张联桂对双忠亭不称双忠祠有疑问，既然是“以奉二公礼祀”，那就应称双忠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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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联桂为之疑惑，而“省志未详其说”的问题可由读史者寻找答案。

       张联桂是光绪十八年（1892年）任广西巡抚，在巡抚任上三年。而早在清康熙年间发生过三籓之乱，忠于清廷的广西巡抚马镇雄、傅弘烈被叛军所获，殉清廷而死。官府为此建“双忠祠在城隍庙右，康熙二十年（1681年）建，祀巡抚马镇雄、傅弘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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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道光年间，有广西巡抚梁章钜撰《桂林棲霞寺旁双忠亭祀瞿式耜张同敞一则》：“桂林城中有双忠祠，祀马文毅（雄镇）、傅忠毅（宏烈），皆以广西巡抚殉吴三桂之难者也。而城外棲霞寺旁，又有双忠亭，则祀常熟瞿稼轩（式耜）、江陵张别山（同敞），皆明末以广西留守镇臣为桂王尽节者也。”这一记载说明建双忠祠在前，建双忠亭在后，所祀人物不同，故分别以祠、亭区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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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何“祠”可称“亭”？读桂林地方史籍，走桂林周边乡间驿道，可知桂林有的古亭形似驿亭屋舍，可立神像供人祭拜，有如宝积山马王台的诸葛祠曾称诸葛亭，内立武侯神像，亭亦祠，祠亦亭。双忠亭形制近民间祠堂，为避重名故称双忠亭。

       浑融老和尚于康熙朝甲申年（1704年）圆寂，浑融在世时有可能参与组建别山会，但建双忠亭时已不在人世，故浑融所著《栖霞寺志》并无双忠亭记载。综合上述史实，双忠亭或为巡抚、提督及民间捐资，以别山会名义于康熙甲午年（1714年）出面购地所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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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忠亭自建成后，香火延绵数百年，民间多有修缮，官员出资重修也不乏其人。据道光朝广西巡抚梁章钜所撰《桂林棲霞寺旁双忠亭祀瞿式耜张同敞一则》记载：“相传二公成仁之地在风洞山，今无可考。而棲霞寺旁之亭，亦芜废将圮。余与吴次山郡丞，捐廉重修，焕然一新。”巡抚梁章钜、郡丞吴次山是以个人名义捐养廉银重修双忠亭，双忠亭重修后，梁章钜为双忠亭题联“崖山柴市同千古，楚尾吴头共一心。”崖山，指南宋灭国时，陆秀夫背着少帝赵昺投海殉国于崖山。柴市，则指南宋灭国后，文天祥慷慨就义于京都柴市。“楚尾”指张同敞的故乡江陵，“吴头”指瞿式耜的故乡常熟。此联“崖山柴市”对“楚尾吴头”，将瞿张二公比作陆秀夫、文天祥，“同千古”“共一心”，寓意深长，恢宏大气，为历朝双忠亭楹联之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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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庆版《临桂县志》不录双忠亭，光绪版《临桂县志》则“新采”双忠亭于志：“双忠亭在栖霞寺东桥外，祀明瞿留守、张督师於此，……光绪十八年，巡抚张联桂重修。”当年张联桂重修栖霞寺时，见寺旁有双忠亭，“亭因岁久倾圮，已葺而新之。”张联桂重修工程竣工后，立《张联桂重修双忠亭碑》，碑文追述瞿张双忠事迹，称瞿式耜“搏击权豪，论事切直，……力保危疆，支持数载”……被执不屈死，义全忠孝贯存亡。”称张同敞“总督军务，每战辄为诸将先。被执谕降不从，整衣冠就刃，颜色不变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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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联桂于光绪十八年重修双忠亭，这是继康熙朝巡抚陈元龙、道光朝巡抚梁章钜之后，第三位与双忠亭有关的广西巡抚。

       光绪版《临桂县志》录张联桂重修双忠亭，还附录有《赵烔明瞿公稼轩小传》、《赵烔明张公别山小传》两篇，记载瞿张双忠生平事迹，颂扬二公为国家鞠躬尽瘁，慷慨赴死的凛然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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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绪版《临桂县志》录双忠亭，最有意义的是全文附录了瞿张双忠在狱中所作唱和诗《浩气吟》，即《瞿式耜唱和诗》、《张同敞和留守诗韵》，以及《金堡和双忠唱和诗》。光绪版《临桂县志》借“新采”记录张联桂重修双忠亭之事，宣扬瞿张二公事迹，缅怀瞿张二公精神，传播民族浩然正气，实为不易，意义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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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浩然双忠亭，延绵数百年，香火不绝。到了民国年间，双忠亭有过多次修缮，还曾有过一次更改亭名的故事。据“重修张公墓及纪念亭记”碑文，民国二十七年（1938年）根据别山会会员邓家彦、白鹏飞等人提议，“为发扬民族精神起见，乃将原张别山会改为瞿张二公殉国纪念会，旧双忠亭更名为殉国纪念亭。”邓家彦为桂林籍，留学日本期间首批加入同盟会，时为国民政府国务委员，国民党中央委员，并任国防最高委员会常务委员。白鹏飞亦为老桂林，著名爱国民主人士，时任广西大学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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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改会名为“瞿张二公殉国纪念会”，改亭名为“瞿张二公殉国纪念亭”，可是在别山会驻地双忠亭，匾额上的会名和亭名列张公同敞在先，称“张瞿二公”，师生名分颠倒。1942年冬，柳亚子先生拜谒双忠亭，见门额榜书“张瞿二公殉国纪念亭”及“张瞿二公殉国纪念会”，即题句“欲起双忠问泉下，瞿张何事误张瞿？”别山会主事者得知先生留诗题句，亦觉名分颠倒的确欠妥。当柳亚子先生第二次来双忠亭，匾额榜书已改正为“瞿张二公”。柳亚子再留题句：“正名吾辈责，迁善古人风” 。由此留下一段名人佳话，双忠亭从此正名为“瞿张二公殉国纪念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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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瞿张二公殉国纪念会于民国三十九年印制《正气吟》一书，该书附有石孟涵题双忠亭诗一首：

       西南半壁镇寰中，由来民族重英雄；

       浩气吟成千古事，江陵常熟两精忠。

       任他风雨飘摇会，自有金刚不坏身；

       千载双忠亭上望，万重山水桂林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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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孟涵是不出名的土籍桂林人，可能也是别山会会员。石孟涵为前清拔贡，在日本留学期间认识了孙中山并加入孙中山领导的同盟会，1911年石孟涵从日本回国，在桂林创办《广西民报》，曾任总编辑，以宣传“天下为公”的精神，开拓共同奋斗救中国的道路为己任。 1921年，孙中山就任非常大总统后率师入桂，设大本营于桂林王城内，孙中山委任石孟涵为总统府少将秘书。 后因年迈，居桂林为乡贤。

前排右三为孙中山，后排右四石孟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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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忠亭作为纪念民族英雄的历史建筑，自建成以来就是瞿张二公精神的象征，成为影响一代又一代的桂林人传承忠孝节义民族气节的课堂。瞿张二公双忠亭是别山会的地盘，数百年来都是祭祀瞿张二公的场所。历史上的双忠亭外景未见有老照片。而在一组记录别山会祭祀活动的民国老照片中，有几张祭祀场景不在张同敞墓园，而是在室内拍摄，极有可能是拍摄的是双忠亭内的祭祀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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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片上的牌位为镶嵌在墙壁上的石碑，碑文右为“……武英殿大学士兼吏兵二部尚书桂林留守临桂伯瞿忠……”字样，左为“总督各路兵马兵部右侍郎兼翰林院侍读学士张忠烈……”字样，这应该是立于双忠亭里的石刻灵位。灵位两则分别立有瞿张二公画像，这两幅画像另有老照片存世。另外注意到石刻灵位前还有三尊木制灵牌，推测是为险殓葬瞿张二公的义僧浑融、金堡及义士杨艺所立牌位，这几张照片记录了别山会在双忠亭举办的祭祀活动，难得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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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瞿张二公双忠亭是载入史册的历史建筑，与张同敞墓园一样，都是别山会祭祀先烈的活动场所，而今已不存。

民国时期曾经在双忠亭内供奉过的瞿张二公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