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系五里亭 温暖世人心

漓江冬泳人

“古古今今路，长长短短亭。”绵绵长长的古道，沿途总有古亭不离左右伴随。如果说，蜿蜒曲折的古道像一根藤，连接藤上的一座座古亭就像一朵朵盛开的莲花，温煦而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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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商贾云集的湘桂古商道，仍零散地遗存着数座古路亭。它们是古代的当地民众为过往行人修建的庇护所，体现了关爱他人的善心。在今人眼中，它们也是人文历史与景观并存的一大看点，留驻着“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的一段悠悠岁月。

古时设在路旁的这些亭舍，或叫凉亭，或称茶亭、雨亭，统称都是路亭。其主要功能是供过往行人客商打尖歇脚、纳凉、避雨、饮茶或亲友迎送、话别...与现代高速路上的服务区相类似。不同之处在于，现代服务区是商业化的有偿服务，而古代路亭则是免费的社会公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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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的渊源可追溯到周朝。历代周王分封诸侯，各据一方，众多诸侯国均在边界设立军用哨亭兼交通站，并介入传递邮讯功能。秦灭六国，中华一统，各诸侯国边界荡然无存，哨亭的军事功能也相应废止。星罗棋布的遗弃哨亭从此仅被路人当做遮风避雨、休息歇脚的场所。

随商品经济的发展，人员、货物的流通往来量增多。古时又尚无动力驱策的运载工具，纵横天下的道路无不考验人、畜脚力。过长路途的奔波，势必造成人畜体力消耗过大，就有必要提供一座座中途休息的场所。仿哨亭而建的路亭便由此应运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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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高速路休息区，或列政府规划，或属商业开发；而古时茶亭，无一例外都带有社会公益性质，纯属民间自筹自建的公益善事。通常由当地乡绅、士儒等热心人士倡导并筹措资金，将筹得款项集中保管并张榜公布；再具体落实买地、建亭，立公德碑等项事宜。可以说，为保证古道在本地的通畅，福荫行旅，造福一方，乡民们无论家徒四壁或富垒千箱，筹钱、捐地、出力...莫不解囊倾力，以赒古道，同攘善举，共尽地主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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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三月岭遗存的五里亭、太白亭算是特例。它们均非众筹，而是当地村民个人捐资修建。

由于我们这次是自驾游，中途半端就得返还泊车处，不便全程穿越三月岭。所以只能向坛友们重点推介此次见到的五里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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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里亭坐落在三月岭顶端，南北走向，长方建筑，西面无墙而敞开，可方便商旅将大件、防潮物品移入；北东南三面有墙围着，可遮风挡雨。山墙不设封火墙，沿墙可见瓦边脊，或许顾忌山高风大，有意去除亭子多余的附属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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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道从南北两门洞对穿而过。南拱门顶扇形石牌刻有：三月岭。此门正对三月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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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拱门顶石牌刻有：五里亭。表明此亭北边5里，便是长岗岭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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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里一短亭，十里一长亭”是古道约定俗成的规制，故而五里亭各地都有。

新官上任，五里亭为迎迓首站；旧吏离职，五里亭为送别终点。

古人送别，折柳相赠，长亭更短亭，则表示情谊超常、难舍难分。

杜甫诗云：“远送从此别，青山空复情。”就是古路亭的真实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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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里亭内原有两方石刻，其中一方石刻云：“……此地旧名月岭，例以霞岗云岜名义略相仿佛。然系达省要途，往来行人如织，可虑者遇风雨猝至，既无栋宇庇身，值夏日炎蒸，又乏茶水解渴；熙穰之俦靡，不咨嗟太息者也。子忖度之谓，思方便于人，必当弗吝于己。因禀诸母，将历年齿积余资于此地建一凉亭……”

解读碑文，大致可获如下几点要义:

此亭为长岗岭村民莫崇玖于光绪乙巳年（1905年）奉母命个人捐资建造。按现今说法，算是回馈社会而做的慈善；

月岭之名源于此岭高若“霞岗云岜”；

建造者见此古商道“系达省要途”，“ 行人如织”，而行旅们，风雨无处庇身，炎蒸乏水解渴。所以想到，要方便他人，就当吝啬自己。于是就用“齿积余资”——省吃俭用积攒的钱，俗称“刮牙缝的钱”，捐资建了这座路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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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石刻是当年灵川知县粱正麟对莫崇玖善心义举的赞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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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再到五里亭，两方石刻换成今人新作，令人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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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时，亭内陈设两圆一方石头古茶缸，有专人负责准备热水凉茶，供过往客商行人解渴避暑。这古石茶缸，一个毁于抗战时期，另一个今存于长岗岭古戏院天井内。这是路亭建成后，维持亭内长期正常烧水施茶的一件物证，既是爱心的物化，又添了一抹“济世助人”的色彩。

“缕缕光芒，汇聚辉煌。”先民行善积德的传统根深蒂固，发自内心。路亭中微不足道的一勺勺清茶，如潺潺春水，暖融融地流过行旅们心田。虽“滴水之恩”，令人“莫不敢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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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年前，我们第一次走三月岭时，年久失修的古亭，瓦面已然破碎漏雨，墙体也局部塌落，朽掉的梁柱则垒砖支撑。但屹立百年，栋宇庇风雨，茶水解炎蒸，方便了多少路人，善莫大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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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再到三月岭，古路亭已然修缮，瓦面、墙体、梁柱都修旧如旧，得到有效保护，令人宽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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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岭下的太白亭也是长岗岭村莫崇玖捐资兴建，与五里亭的规模、形制大体相似，都承载着古商道悠长的岁月积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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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桂古商道大都蜿蜒在山岭之上、沟壑之间。荷薪负重或远访亲友者，跋山涉水，沐雨栉风，有着今人不可想象的艰辛。而沿途的一座座路亭为来往行人提供打尖之所，劳累可以小憩，风雨可以暂避，日夕可以安歇，饥渴可以餐饮... 敦厚纯朴的前人把在古道上建亭、施茶看成一种功德和修为。小小路亭，佛系凝聚，禅意芬芳，烛照出前人心地之良善。

《增广贤文》曰：“渴时一滴如甘露，醉后添杯不如无。”悠悠岁月里，这种急人所难、雪中送炭般对客商、行人的关爱，成为古商道揉入爱心的一种粘合剂，不失为检验世道人心的一道行善风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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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野古道，孤悬一亭。其实，再偏僻的路亭也不寂寞。萍水相逢的路人，无论熟悉还是陌生，独行还是扶老携幼，在此驻足，也在此交流。

古时尚无媒体，信息获取途径通常来自口耳相传，商道上往来的行人便是信息的载体。路亭聚集者来自四面八方，各自携带的信息也在此汇集、交流。长途跋涉的人们，既在路亭中聚集休息，自然会天南地北地聊起各种道听途说，小至家事小情，大至国家大事便从此传播开来。故而，小小路亭除具备休憩功能外，还是信息传递、扩散的媒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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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一堂的人们无拘无束，谈笑风生，说着家长里短，聊些远古的、陈旧的、新鲜的、有趣的事儿，在短暂的休整中打发着快乐的时光。爽朗、揶揄的笑声，给寂静的山野间增添了人气。聊着、聊着，原本有些灰暗的心境兴许一下子变得开朗起来，疲劳的感觉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弭于无形。

路亭这个特殊场所，聚集着来自四面的人流，交融着来自八方的信息，让你结新朋，遇故交，远比如今一个人闷在驾驶室里过得舒心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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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里的茶亭，就如人生的一道道驿站，困了累了，在这里休整，又从这里出发，朝着你要去的地方继续行进。

山中多古道，古道多路亭。唐·李白诗曰：“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宋·苏轼诗云：“梦寻西南路，默数短长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