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桂林水东门岑春煊的朱砂卷说起

清明谷雨

从桂林水东门岑春煊的朱砂卷说起

       中国近代史上著名政治人物岑春煊，字云阶，原名春泽，号云阶， 广西西林人，光绪十一年乙酉科举人 ，云贵总督芩毓英之子，以恩荫入仕。历任广东布政使，甘肃布政使、山西巡抚、四川总督、云贵总督、两广总督等职，其才干为慈禧、光绪赏识。岑春煊改革吏治，重视教育，作为晚清朝廷重臣，尝与袁世凯抗衡，人有“南岑北袁”之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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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亥革命，岑春煊站在了革命阵营一边，通电要求清廷顺应形势，实行共和。岑春煊反对袁世凯称帝、张勋复辟，并支持孙中山护法运动。1916年，岑春煊任广东护法军政府主席总裁，因主张南北议和，与孙中山决裂，1920年粤桂战争后军政府解散，岑春煊通电辞职，隐居上海，退出政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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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春煊的父亲是云贵总督岑毓英。岑毓英认为“滇桂僻处边地，弟子见闻隘陋，无所师法”，于是在1879年把岑春煊送到北京读书。因为有总督父亲恩荫，客居北京的岑春煊和平演变，成了恶名在外的纨绔子弟，“春煊少跅弛，自负门第才望，不可一世，黄金结客，车马盈门，如宴也。”他与劳子乔、瑞澄被合称为“京城三恶少”。

       京城恶少岑春煊后来回广西参加王城贡院乙酉科（1885年）乡试，想不到居然中了举人，还留下了一份朱砂卷。朱砂卷上有其家世谱系，有其个人简历，还有其应试答卷，是不可多得的历史文献。

       朱砂卷上的考生姓名不是岑春煊，而是岑春泽，原来岑春煊的本名就叫岑春泽，姓名中间那个“春”字是皇上赐给他家排辈的字，一成不可变。岑春泽的“泽”是他老爸岑毓英起的，一时不可变，等到后来岑毓英升天，岑春泽立马把名字改成了岑春煊，据说是因为有位算命先生指点，改了名之后必定官运亨通，官至一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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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芩春泽朱砂卷家族谱系显示，岑春煊的始祖岑密“原籍浙江，先世仲叔公于宋代随狄青武襄公征南来粤，授怀远大将军，后遂袭土职，至公始分袭上林长官司。”岑春煊家族始祖是岑密，岑密的先世是岑仲淑，而岑仲淑的祖父是唐朝边塞诗人岑参的五代孙，再往前岑参又是唐太宗功臣岑文本的后代。岑仲淑在北宋年间第进士，曾任大理评事、总管郎将、武卫将军等职，后追随北宋猛将狄青入岭南征讨侬智高，平乱有功封官都督桂林。岑仲淑由此成为西林岑氏始祖岑密的先世。今人拼爹，古代人拼祖宗，这拼祖宗拼得够复杂，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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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砂卷谱系显示，始祖岑密的第九代后人是岑春煊的父亲岑毓英，曾“历任云南、贵州、福建巡抚，现任云贵总督，太子少保头品顶戴，赏戴花翎，赏穿黄马褂，世袭一等。”岑毓英作为清末大臣，参加过镇压金田起义，平定过云南回民起义，参加过中法战争，援越抗法建功勋。1889年岑毓英病逝于昆明，清廷追赠他为太子太傅，谥“襄勤”。

       朱砂卷上记载有岑春煊的胞叔毓祥、毓宝、毓琦。这三“毓”也是朝廷命官，都是钦加二品封职，赏戴花翎，再加上父亲毓英，真了不得，一门四“毓”，满堂花翎。岑毓英去世后，岑春煊的二叔岑毓宝还代理过云贵总督，故西林岑氏以“一门三总督”为荣，即云贵总督岑毓英、代理云贵总督岑毓宝、两广总督岑春煊。当然，两广总督岑春煊的成就远远超过他的父亲和叔父。

芩毓英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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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砂卷上的考生个人履历为：“岑春泽，字为霖，号云阶，又号炯堂，行三，庚申年三月二十三日吉时生，系广西泗城府西林县监生，民籍，工部额外主事，虞衡司行走，原籍浙江绍兴府余姚县”。按说，考中举人最多当个县令，而这时的岑春煊年仅24岁，已经是朝廷京官，其实，这工部主事是他老爹岑毓英在光绪五年花银子帮他买来的六品衔工部主事京官。

西林宫保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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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砂卷所载载岑春煊的居住地是“世居西林县那劳村，现寄居省城水东门”。桂林水东门是岑春煊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当年岑毓英为了让儿子读好书，先是在水东门内仁寿宫井巷买房暂时居住，又破费万金在水东门建成一座有家庙、塾馆的“宫保第”。宫保第岑家大院南当水东门大街，北依王城贡院城墙，地处桂林风水宝地。1881年，岑春煊请假从北京返回桂林准备乡试，在这宫保第里老老实实住了四年，用心读那什么四书五经，也算是改了邪归了正。

省垣水东门外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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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砂卷附有岑春煊考题答卷，读来行文大气，宏论别于他人，正是岑春煊的精气神。如考题一《子曰晋文公谲而不正，齐桓公正而不谲》考官批阅：“崇文闳论，与会高骞，体大思精，足以推倒一时豪杰”。考题二《所求乎明友先施之末能也》考官批阅：“跟定文章旨，无一膚词，无一平笔，意湛辞精，戛戛独造，良田洗练功深”。衡鉴堂主考官最后总批为“气疏以达，笔清而腴，三艺一律，知非抄撮为工者。”岑春煊读答卷富有个性，文如其人，可知岑春煊中举名至言归，并非浪得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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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85年的光绪朝王城贡院乡试张榜，岑春煊高中举人，其朱砂卷记载的成绩是“乡试中式第二十八名”，总算好歹修成正果，不枉他老爹一片苦心。

       恶少岑春煊考中举人，有点不可思议，桂林坊间早年有八卦传闻：一是说岑春煊不学无术，该如何应考，急坏了私塾老师刘玖石。刘老夫子将女儿许配给了岑春煊，成了翁婿。从女婿的功名仕途着想，在临考时，刘玖石便叫考过进士且年龄相仿的儿子刘名誉冒名顶替。一说是岑春煊乡试作弊，“买卷入场”，先托请桂林老孝廉胡世鼎、胡世铭兄弟代写试卷，然后买通考场人员暗中传卷。其实，这两种说法均不足为凭。

       传说帮岑春煊“考试作弊”的那两位老先生在朱砂卷上都有记名，均为岑春煊的“受业知师”。一位是“外舅刘玖石夫子印渠，履历见前”，查朱砂卷履历，岑春煊妻刘氏为“广南府知府事渠公长女”、“光绪已卯科编修名誉胞妹”。刘玖石是岑春煊的岳丈，不知为何，岑春煊朱砂卷上标注刘玖石是其“外舅”而不是岳父，有点不恭不敬。另一位受业知师是“胡侣昆夫子印世鼎，广西乙亥恩科举人，考取景山教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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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充枪手“作弊”者确有其人，但是否“确有其事”则严重存疑。实际上，岑春煊虽然捣蛋，但天资聪慧，并没有荒废学业，读书勤奋，灵气十足，实在没有必要作弊。如果真要作弊的话，他不会不知道大清科举制度之严酷，作弊者有几个脑袋也扛不住。再说了，岑春煊如果没有真才实学，就凭他那恶少名声在官场上也混不下去。

       岑春煊参加广西乡试考中举后奉旨到部候差。1889年，岑毓英去世，受父恩荫，岑春煊升为五品京官，三年后补授光禄寺少卿，再升太仆寺少卿、署大理寺正卿。

       岑春煊真正登上政治舞台，是在甲午中日战争期间。在战事吃紧，“大臣畏葸不前”的情况下，岑春煊以大理寺正卿三品京官的身份，毅然“自请效力前敌”。戊戌变法，岑春煊在康有为的影响之下，屡屡上书，为光绪所赏识。岑春煊和康有为等人还筹议成立了维新变法运动中广西最具影响力的维新社团——桂林圣学会。1898年，光绪帝下特旨，擢升岑春煊为广东布政使，旋调甘肃按察使。1900年，八国联军攻占北京，慈禧仓皇出逃，岑春煊由甘肃率部护驾获得慈禧好感，即擢陕西巡抚。从此之后，岑春煊便成了慈禧、光绪都器重的朝廷重臣，历任山西巡抚、四川总督，1903年调任两广总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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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春煊在晚清权高位重，顺应潮流，推行新政，倡导实业，开办工厂，发展教育、兴办学堂，事迹颇多，而人们最津津乐道的是其整顿吏治，反腐肃贪的作为。

       晚清时期，天下有“三屠”闻名于世，这“三屠”分别是“官屠”岑春煊、“士屠”张之洞、“民屠”袁世凯。比起袁世凯和张之洞，岑春煊屠的是官，官员提到“官屠”无不闻风色变。

       1898年，岑春煊被擢为广东布政使。一上任就敢跟两广总督谭钟麟叫板，要对谭钟麟的亲信、贪财害命的知府王存善罢官严惩，杀一儆百。为此岑春煊与谭钟麟缠斗不休，乃至拍桌相骂。岑春煊不断上奏弹劾谭钟麟，结果谭钟麟、王存善被革职罢官。岑春煊以一个藩司的身份而敢与总督相抗，足见他的不畏权势，风骨峥棱。谭钟麟成了岑春煊第一个屠掉的大官。岑春煊也开始以刚直闻名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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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岑春煊出任两广总督，大权在握，今非昔比。岑春煊下手肃贪更狠毒，上自抚院，下至典史，无所不及。

       岑春煊曾打掉一个海关库书芝麻小官周荣曜。小官背后有靠山，听到岑春煊要查，周荣曜花四万银元跟庆亲王奕劻买了一个比利时大臣，想出国避风头。谁知岑春煊动作更快，立马发起了弹劾，岑春煊也不怕得罪庆亲王，抄了周荣矅的家，搜出数百万两白银，清除掉一个名副其实的小官巨贪。

       岑春煊要严惩贪官裴景福，上奏朝廷称“两广县令，裴为贪首，凭籍外力，藐视国法”。裴景福潜逃澳门，那时澳门不归中国管，也没有红色通缉令，岑春煊不管不顾，直接就把军舰开到了澳门海面，向澳门当局施压，省港各报连日报道“粤督派出兵轮索犯”。最终裴景福被引渡回大陆，中国首次追逃成功，裴景福被判发新疆劳改。

       两广总督管广西，广西这边也不得安宁，巡抚王之春、布政使汤寿铭、按察使希贤、提督苏元春，四名广西顶级官员全部被岑春煊弹劾罢免一锅端。一时间，两广地面，官不聊生，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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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春煊历任广东布政使，甘肃按察使、山西巡抚、四川总督、云贵总督、两广总督等职，其所到之处，均以整顿吏治、肃贪惩腐为首要政治。到广东任上，敢于弹劾昏庸腐败的两广总督，敢于直言军机大臣奕劻昏庸误国。治蜀八月，劾罢不称职文武近千人。在两广总督任上，更是竭力肃贪惩恶，仅三年竟罢黜上至巡抚下至县令的官员一千四百余人。民间史书称道：“春煊每主一省，必大肆纠弹，上下皆股栗失色，股栗失色者如皆贪官，岑春煊所屠者皆污吏，则是人民之德，亦屠官者之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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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亥革命，岑春煊站在了革命阵营一边，以守疆大臣的身份通电朝廷，促成清帝退位。袁世凯背叛革命之后，他则挺身而出，全力讨伐。岑春煊反对袁世凯称帝、张勋复辟，支持孙中山护法运动。1916年，岑春煊出任广东护法军政府主席总裁，因倡导南北议和，孙中山为之与其决裂。1920年粤桂战争后军政府解散，岑春煊通电辞职，隐居上海，退出政坛。几年后孙中山在沪会见岑春煊，一释前嫌。晚年岑春煊居住沪上，少管政事。1932年，中日淞沪开战，岑春煊慷慨解囊，支持十九路军抗日。翌年4月27日，岑氏病逝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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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桂林是岑春煊的第二故乡，水东门的岑家大宅清代称“宫保第”，民国叫“岑公馆”。解放后大院已破败不堪，尚存的立柱、梁坊及檐板雕刻着精美纹饰，显露出昔日的辉煌。东西巷景区改造修复后的“宫保第”是当年岑家老宅的最后一进，第前的玻璃地板下还留有当年一片石质地基，而今已打造成东西巷的网红打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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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桂林南郊的雁山园，曾经是岑春煊用4万两白银买下的一处山水园林，岑春煊退出政坛后捐给了广西省政府，因岑春煊是广西西林县人，故将此园改名为“西林花园”，亦称“西林公园”或“雁山园”。雁山园里至今还有岑春煊留下的“福”、“寿”题刻，这“福”、“寿”两字榜书均为慈禧太后所题，均篆刻有“慈禧皇后之宝”印章。两幅石刻均右书雕刻时间“光绪三十年正月”，左书落款“赐头品顶戴、赏穿黄马褂、兵部尚书署理两广总督臣岑春煊”。在雁山园相思洞口岩壁上，还有岑春煊于民国十八年所作捐雁山园记石刻，以及陈西林遗像石刻，这是岑春煊在雁山园留下的印记，珍贵的石刻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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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林宫保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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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林宫保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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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林宫保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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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山西林公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