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守台湾领导抗日游击战争的爱国志士李秉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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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写光绪九年（1883年）癸未科临桂进士李务滋，见同榜的还有一位临桂进士李秉瑞。对李秉瑞好像也有点印象，于是顺带也提取了李秉瑞的朱砂卷。

       李秉瑞的朱砂卷刊有其家族谱系、个人履历，从朱砂卷得知李秉瑞字福云，号体乾，咸丰六年（1856年）生人，原籍广东肇庆府阳江县，其六世祖西迁入粤，落籍临桂。其祖父李世锦为太学生，选州目吏，当过从九品的小官。其父李振懋是国学生，即选布政司经历，当过正六品大官。有如此家庭出身，李秉瑞也算是官宦子弟。李家在桂林城里十字街有房产，故李秉瑞朱砂卷记为“现居省城”。李秉瑞的学历是临桂县学廪膳生，即国家公费供养膳食的生员，县学廪膳生名额仅二十人，为临桂县选拔的优秀童生。

       李秉瑞与李务滋是临桂县学的同学，只不过李务滋是自带干粮的“附生”，起点没有李秉瑞来得高。两人的朱砂卷均列有拜师求教的恩师，其中都有桂林名儒榕湖书院讲席周璜、秀峰书院讲席曹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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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光绪朝癸未科临桂进士

       查光绪版《临桂县志》，光绪五年（1879年），桂林王城贡院举办已卯科乡试，李秉瑞与李务滋同科应考，李务滋中试第七名，名列“亚元”；李秉瑞考中第三十六名，时年仅19岁。

       光绪九年（1883年），京城举办癸未科会试，李秉瑞与李务滋进京同科应考，李务滋会试名列第二百八十三名；李秉瑞名列第三百五十九名，时年仅22岁。李务滋住临桂福旺街，李秉瑞住临桂十字街，桂林老街地灵而人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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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之下，无论是乡试、会试，附生李务滋要比廪膳生李秉瑞考得好，可谓后来居上。虽然两位进士后来的复试、殿试、朝考成绩均不尽人意，但考中进士已是大喜，人生的转折点。大比过后，李务滋 “即用知县，签分山东”，外放为官；李秉瑞则“钦点主事签分礼部”，留京任用。

       李秉瑞会试朱砂卷刊有其应试文章数篇。负责阅试卷的同考试官为时任翰林院编修、国史馆纂修、功臣馆总纂的尹姓官员，查为尹琳基。尹编修为官清正，敢说敢做。同治年间，朝廷议论修复圆明园，他曾上疏劝谏，痛陈此乃劳民伤财之举。尹琳基在李秉瑞会试朱砂卷书“阅”，又“荐批”称“气足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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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考试官向上级主考官推荐了李秉瑞试卷，主考官即会试的“大总裁”由内阁大学士或六部尚书充任。李秉瑞朱砂卷上所列四位大总裁有礼部尚书、兵部尚书、刑部尚书、刑部右侍郎等，全都是正国级官员。四位大总裁在试卷上只注姓氏不注名，查大总裁“贵”即贵恒，批卷“思沈笔锐”；大总裁“张”即张之万，批卷“局紧机圆”； 大总裁“瑞”即瑞联，批卷“理精词湛”；大总裁“徐”即徐桐，批卷“功深养到”，全都是到位的评语。四位大总裁在试卷上均批有“取”字或“中”字，一致同意录取李秉瑞为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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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看看李秉瑞获考官高批的试卷。

       试题之一《知其说者之于天下也，其如示诸斯乎》。李秉瑞论之：“先王合漠通征，亦止尽理之大同也，夫唯此大同之理，足以泽被无穷也。”房考官加批：“精思健笔，相辅而行，斯谓惬心贵当”。

       看试题之二，《文理密察足以有别也》。李秉瑞论之：“安危于转瞬间，足以任事而无疑，别善恶之分，途足以当几而立断”。房考官加批“理足词明，志和音雅”。

       看试题之三，《其事则齐恒晋文其文则史》。李秉瑞论之：“独奈何文体迁流而遂以史尽之乎，扬历而欲继共和之绩究无殊”。房考官加批：“上下古今，情来兴往，想见得意疾书之乐”。

       看试题之四，《赋得花开鸟鸣晨  ——得晨字五言八韵》。李秉瑞赋之：“直将花绕屋，欲借鸟司晨。应候千枝发，争先百转新”。房考官加批：“庄雅工稳”。

       李秉瑞的朱砂卷是科举时代的产物，其内容局限于时代。答卷中所谓“欲继共和之绩”并非现代意义的民主共和，不过是欲继《史记》“召公、周公二相行政，号曰‘共和’”的仁政。倒是“应候千枝发，争先百转新。”的诗句表达了李秉瑞对改变现状的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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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绪朝癸未科会试时为光绪九年（1883年）。光绪年代是清朝统治的晚期，是中国近代史的开端，也是近代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形成时期。癸未科的进士们作为旧时代的知识分子，从政为官后有不同的人生经历，在不同程度上见证了这风雨飘摇的朝代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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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试结束，朝廷取仕，李务滋签分山东，先后出任曲阜和潍县（今潍坊市）知县，时值德国侵占胶东半岛历史时期，李务滋恪尽职守，面对境外势力的挤压，在维护国家民族利益、开发煤炭矿业、发展地方经济等方面多有建树，见证了中国北方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形成的历史。

       李秉瑞钦点礼部主事，进入朝廷礼部任职。清代礼部主管科举教育兼理外交事务，李秉瑞在礼部任职虽为闲官，却有鸿鹄之志，走向了更广阔的世界，更真切地见证了清末风云激荡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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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出国考察的海外游历使

        鸦片战争之后，西方列强用武力打开了中国大门，西方国家的外交官、传教士 、商人 、学者等不断以游历为名来中国活动，收集中国各种政治、经济 、军事情报 。清政府内一些开明之士痛感中国对世界的隔膜和无知, 也主张鼓励国人出洋游历 。御史谢祖源上奏折《时局多艰，请广收奇杰之士游历外洋》，建议朝廷遴选人才出使国外，熟悉洋务。

       光绪十三年（1887年）1月3日，光绪皇帝下旨六部保荐本部官员出洋考察，总理衙门也于5月18日拟定了《出洋游历章程》十四条，作为派遣游历使的具体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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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绪十三年（1887年）闰四月，北京总理衙门在同文馆内举行了两场选拔出国游历官员的考试，六部共保举76人参加应试，实际应考者为54 人。这次考试既不考四书五经, 也不试八股诗文，只考关于边防、史地、外交 、洋务的策论，由总理衙门大臣曾纪泽等人亲自出题、监考和阅卷。阅卷后，经笔试初录28人，李秉瑞以礼部主事的身份被保荐应考，以笔试第六名的优秀成绩入选。入选初录者经总理衙门大臣“观其器识”，面试后向皇帝引见，光绪皇帝钦点取12人为海外游历使，李秉瑞名列其中，时年32岁。

中国海外游历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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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中国官方第一次大规模派出官员走向世界的盛举。十二名钦点海外游历使分五组出发，分赴亚洲、欧洲和南北美洲20多个国家进行为期两年的游历考察。李秉瑞与兵部主事程绍祖为一组负责考察德国、奥地利、荷兰、比利时、丹麦等国。

       这次游历考察所取得的成果空前。游历使们回国后，各有调研报告上交，“兵部主事程绍祖、礼部主事李秉瑞……等，各呈有剳记及翻译编撰之册。”总理衙门大臣审阅后，向皇帝上奏拟请对游历使分别给予奖励。从褒奖奏疏中可知，获得褒奖的游历使仅六人，其中就有李秉瑞。褒奖奏疏提及“傅云龙所著游历日本等国图经86卷，纂述较多，征引尚博，实属留心搜辑，坚忍耐劳”。由此可见，游历使的调研成果及著述是获得褒奖的主要依据。

海外游历使调研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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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历使们的著述包括考察报告以及游记、日记和诗文集等，内容涉及西方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教育等各个方面。这些著作是清末中国人认识世界、学习西方的见证。清政府派遣海外游历使的动机仅以考察外情为主，并没有以此推动中国改革与近代化进程的意图，因此对中国政治外交影响不大，游历使回国后也很少被重用。著述最多的傅云龙和刘启彤名列褒奖一等，也不过加赏二品衔以道员分派北洋。名列二等的李秉瑞则由学习主事升为主事，“赏加四品衔”。游历使们的调研成果大多束之高阁，李秉瑞的考察报告及游历著述或早已湮灭，无从寻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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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秉瑞考察回国后获加赏四品衔褒奖，得了个虚衔荣誉，并非真正的四品官，没有得到重用，想去北洋李鸿章帐下效力，又被婉拒，只得又坐回礼部主事六品闲官位置。

       海外游历使的经历对李秉瑞今后的人生产生了影响。根据总理衙门拟定的《出洋游历章程》，游历人员“应将各处地形之要隘、防守之大势，以及远近里数、风俗政治、水师炮台、制造厂局、火轮舟车、水雷炮弹详细记载，以备考查”。 李秉瑞在国外游历期间学习的军事知识，对他后来在台湾领导武装抗日发挥了一定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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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研究游历使事迹的《一段晚晴历史的辉煌、遗忘与发掘、探索》论文这样表述：“后来李秉瑞辗转去了台湾，1895年参加台湾军民反割台抗日斗争。曾先后任台湾民主国军务衙门督办，内政衙门会办和外务衙门会办，还率众参加了抵抗日军的基隆攻防战，也总算多少运用了他在海外游历时所得到的外交、军事知识和经验，为保卫祖国神圣领土台湾贡献了一份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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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台湾民主国军务大臣

       光绪二十年（1894年），日本侵略中国和朝鲜的甲午战争爆发。明治维新后的日本对外积极侵略扩张，而此时的清朝还是一个通过洋务运动回光返照的帝国，政治腐败，国防军事外强中干，在日本帝国发动的侵略战争中不堪一击，战争以中国战败、北洋水师全军覆没告终。清朝政府迫于日本的军事压力，于光绪二十一年三月二十三日（1895年4月17日）在日本马关签订《马关条约》，将辽东半岛、台湾岛及所有附属各岛屿割让给日本。甲午战争的失败给中华民族带来空前严重的民族危机，大大加深了中国社会半殖民化化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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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绪二十年（1894年）十月，台湾布政使、广西灌阳人唐景崧署理台湾巡抚，值甲午战败，台湾岌岌可危。唐景崧请调刑部主事俞明震、副将陈季同至台协理政务。在这国难当头之际，李秉瑞毅然放弃礼部主事官职，于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三月南下东渡台海，毛遂自荐，自告奋勇投奔到巡抚唐景崧门下。《东方兵事纪略.台湾篇》记为：“二十年六月倭衅起，海疆戒严。……景崧电调刑部主事俞明震（事在甲午十一月）、副将陈季同（事在乙未二月）、礼部主事李秉瑞亦至台求自效（事在乙未三月），三人先后至”。 李秉瑞不请自到，以身许国保台湾。时年39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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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到台湾，李秉瑞还没有任职，唐景崧“宏开幕府，广集英才。幕中有刑部主事俞明震、礼部主事李秉瑞、候补副将陈季同、候选姚文栋，此数人者，皆抚军礼而罗致之，或由电请、或以轮迎，到皆倒屣不遑，倚为命世之英。连騼既集，日夕运筹，意将建不朽之勋也。”李秉瑞等人作为唐景崧幕府，日夕运筹，开始了紧张的工作。

       李秉瑞与唐景嵩同为广西籍，深得唐景崧信任，同僚颇有微词。俞明震《台湾八日记》描述：“广东事，李体乾（李秉瑞号体乾）为维帅（唐景崧字维卿）画策；惟恐余知。时维帅住厦门电报局，余住厦门提督杨西园署中；维帅令陈敬如往来传话，而不告知伊等住处，皆体乾之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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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末二月，唐景崧请求朝廷拨军饷保台，《清实录光绪朝实录》记光绪帝“又谕电寄唐景崧前经户部覆奏、请派林维源借银一百万以资军饷，业经依议行矣。现在台湾军情紧急，需饷甚殷，著唐景崧传知林维源、先行筹措现银四十万两以济要需”。

       这笔军饷到台后发生了一件大事。唐景崧手下出了个害群之马蔡乃煌，蔡为广东番禺辛卯科举人，1891年进入福建藩司唐景崧幕府，1894年随唐景崧入台湾当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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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喻血轮所著《绮情楼杂记》记载：“景崧密电清廷乞饷，许之，饬部输百万金，部中知其隐，阴扼其半。时乃煌以县令客台湾藩幕，署藩李体乾为景崧乡人，为人质直无城府，乃煌于部饷到时，竟乘隙干没二十余万金而逸。致台湾因饷糈不足，无可为御，官吏亦纷纷内渡，于是数百万台民遂沦于异族”。

       蔡乃煌利用客居李秉瑞幕署之机，竟将台湾署衙库银军饷席卷近半，罪恶滔天。李秉瑞是唐景崧的广西同乡，深得唐景崧信任，其“为人质直无城府”，性格直率，是个老实人。根本没想到蔡乃煌这么坏，军饷损失，多少要负点责任。从这事可以看出李秉瑞为人正直坦荡，而对坏人疏于防范，迟早要被人算计。

被日军占领的台湾巡抚唐景崧官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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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秉瑞到台湾一个月后，清廷与日本正式签订了《马关条约》，将台湾割让给日本。消息传来，正在北京赶考的台湾省举人群情汹涌，强烈抗议，声称 “与其生为降虏，不如死为义民！”台湾进士、前工部主事丘逢甲写下血书“抗倭守土”，带头联名致电清廷，表示“桑梓之地，义与存忘”，愿意与驻台清军“誓死守御”。并上书质问：“和议割台，全台震骇。自闻警以来，台民慨输饷械，不顾身家，无负朝廷，……何忍弃之？”台湾民众更是群情激愤，“台人骤闻之，若午夜暴闻轰雷，惊骇无人色，奔走相告，聚哭于市中，夜以继日，哭声达于四野。”台北民众鸣锣罢市，发布檄文，宣布“人人战死而失台，决不愿拱手而让台！”伤心欲绝的台北市民拥入巡抚官署，跪拜在唐景崧脚下，要求为民做主，撤回《马关条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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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台湾全岛哭声震天。唐景崧心酸不已，两月之内反复电陈朝廷二十余次，恳求朝廷切不可轻易割台。在电文中，唐景崧忧心忡忡的说：“弃地已不可，弃台地百数十万之人民为异类，天下恐从此解体，尚何恃以立国？且地有尽，敌欲无穷，他国若皆效尤，中国之地可胜割乎？”唐景崧愤而责问朝廷：“祖宗缔造之艰，史册俱在，传至二百余年，失自皇上之手，天下后世，谓皇上为何如君？他日更何以见祖宗于地下？臣为祖宗守土，惟有与台为存亡，不敢奉皇上之诏”。

《清史图典》：唐景崧旧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