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州城守记——巡抚马光梦境中的明末清初时空（9）

清明谷雨

 

18、湘楚沦落  独留粤西

     

       明末崇祯十六年（1643年）七月，张献忠在武昌登基九五，建立大西政权。当年八月，张献忠突发虎威，率领二十万大西军水陆并进杀往湖南。湖南是富庶之地，对流寇最有吸引力，而驻守湖南的明军兵力薄弱，不堪一击。张献忠率大西军于八月攻占岳州，十月攻占长沙。在长沙以“讨马”为名公开抢劫。“讨马”就是讨要养马的钱，张献忠打着“讨马”的名号，“贼众四掠”，也就是公开抢夺金银财宝。

        清朝汪辉的《湘潭脱难录》记载：“献贼破长沙，在城之民，杀虏逃亡者无算。贼众四掠，名为讨马。是年赤旱千里，贼所过境，血染枯禾。堆手如山立，剐桩二三百，无一桩未剐人……”，所谓“剐人”，就是凌迟。信奉“杀”字当头的张献忠攻下长沙后，杀戒大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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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明史·列传·流贼传》记载：“献忠黄面长身虎颔，人号黄虎。性狡谲，嗜杀，一日不杀人，辄悒悒不乐”。张献忠的大西军所到之处，如“蝗虫过街，不剩一物”。

       明末农民起义军领袖张献忠可谓臭名昭著。崇祯年间，老百姓家家开门迎接闯王李自成，而对流寇张献忠则唯恐避之不及，因为张献忠嗜杀抢掠，无恶不作。

       张献忠发动攻取湖南战争，摧毁了湘楚各地明藩王府与重要州县政府，张献忠以长沙为中心，几乎占领了湖南全境。张献忠率军攻占长沙、衡阳、常德等城市，从分封在当地的吉王、桂王、荣王各府中搜刮到大量金银财宝，籓王们世代盘剥积累的财富尽为张献忠囊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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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献忠不像李自成那样凭着硬实力，在北方敢于和大明王朝决战，而是选择在大明军力相对薄弱的湖广一带游走，为保存实力，大西军很少和明朝军队正面拼命，通常和正规明军只打游击，数年下来，招募的兵越来越多，金银财宝也越来越多。张献忠的军势很快就超过了李自成，一时间湖北、湖南都成了张献忠的势力范围。

       崇祯十六年（1643年）十一月，张献忠经宝庆攻占永州，兵锋南向，岭南两粤震动，粤东南雄、韶州属县的官兵闻讯“逋窜一空”，分巡南韶副使王孙兰吓得自缢而亡。而粤西全州正当张献忠虎口，全州南面的省城桂林已是风声鹤唳，靖江王死期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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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岭南全州是湖南突进粤西的北大门，张献忠占领湖南后的下一步动向有两种选择，南下可沿湘漓水路、湘桂官道水陆并进横扫两粤；西进则需北返湖北再西进入川，山高水长。

       从大西军的战争行动轨迹看，张献忠最初的动向是尾随湖南籓王攻击南下，一旦攻破广西北大门全州，即可以与朝廷争夺两粤天下。于是，所向无敌的大西军突破越城岭，扎营黄沙河，直逼全州城下。崇祯十六年（1643年）十二月，张献忠的虎狼之师在全州被马光逼退，又在永州遭马光的广西狼兵部队迎头痛击，这是大西军在湖南的最后一战，南下两粤受挫，欺软怕硬的张献忠啃不下全州这块硬骨头，于是掉头北上向西，由湘经鄂窜蜀。​在张献忠大西军的流窜进军图上，已对全州形成钳形攻击势态的大西军突然掉头北去，祸水西北流，幸存下岭南两粤，而屠川惨案不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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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光全州城守，征招土司狼兵，退闯贼，扩粤疆，固全邑，守住两粤北大门，在明末广西历史上值得大书一笔。在南明史书中，论及广西之所以能够成为抗清根据地，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崇祯年间没有遭到张献忠祸害，“全楚沦落，独留粤西”，保存了抗清战争所必需的社会经济基础。《广西通志》如此总结：“全赖以安，流寇张献忠不敢窥粤”！ 回顾明末清初历史，可知马光“狼兵御寇”战争的重要性及战役意义在史学界被严重低估。

       张献忠的大西军是名副其实的“流寇”。从崇祯三年到十六年的十三年间，张献忠纵横西北中原江南湖广，来回大幅度高速流动，纵横上万里，不断地进攻和逃跑。大西军中有名言，“吾等横行天下为快耳”。横着跑路的“流寇”生性欺软怕硬，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在威猛凶悍的广西狼兵面前，残暴的张献忠被打得头破血流，自古广西狼兵甲天下，张献忠被马光收拾不足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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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光组织“狼兵御寇”影响深远。《马光梦游记》提及一事，两广总督、巡抚得知马光出击楚南，大败贼军，保全两粤事迹后，各自上疏保荐马光。《两粤梦游记》记载：“东制台沈公犹龙特疏荐云：逆贼攻陷全楚，势如破竹，睥睨全阳，徘徊城下，本官悉力防御，使贼不敢正视全城，踉跄而去，乘胜袭击，恢复楚境等语”。

       疏荐马光的“东制台沈公犹龙”即两广总督沈犹龙，沈犹龙系松江府华亭县人，万历四十四年进士，官至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两广军务，兼广东巡抚，任职至崇祯十七年（1644年）为止。沈犹龙特别看重在广西当知州的江苏老乡马光，沈总督举荐马光，实事求是，突出马光全州守城功绩。在沈犹龙的积极争取下，马光得以升任广东琼州道同知，此乃后话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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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明弘光元年（1645年），沈犹龙告假归江苏故里葬亲，因遭遇清兵入关，即就地在家乡组织抗清义军。沈犹龙招募松江士民数千人起兵保卫家乡，镇守松江城，打响了气壮山河的松江保卫战。八月初三，松江城破，两广总督沈犹龙在阵前被流矢击中，壮烈牺牲。

       两广总督抗清英雄沈犹龙之所以举荐马光，只因马知州守城有功，组织狼兵御寇，一战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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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太平盛世  赵公有言  

       从崇祯十六年（1644年）九月十九日至十二月二十六日，仅仅三个多月时间，马光经历了营救朱由榔、智退大西军、狼兵越境御寇、抢夺楚南七城战斗。在坚守全州城的日子里，马光“登城守陴，躬率绅士，分隅防守，夜则每隅列火炬，松香油糠，火光彻夜耀天，衣不解带，目不交睫者，约一百日夜”。马光守城池，坚忍不拔，万苦千辛，全州城池如钢铁般岿然不动，保全邑百姓生命财产。马光抗贼寇，筹集粮饷，招募狼兵，主动出击，扫灭张献忠农民起义军嚣张气焰。广西官军狼师北上进驻楚南，扩展全邑土地，设立湘南缓冲安全区，全州保卫战取得全面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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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斗的崇祯十六年过去，诡异的崇祯十七年到来。在湘桂边界“狼兵御寇”战争过后的“甲申三月望日（十六日）”，为庆祝全州保卫战胜利，全州城里张灯结彩，鞭炮锣鼓齐鸣，马光备席七十余桌，“花红台盏，折席称是，请杨总镇暨参游各官及本州绅士庆太平宴”。七十桌的官府庆宴规模为全州历史之最，即使放到在今天也是盛况空前。受邀赴宴的有军方和地方人士，军方是刚打了胜仗的杨国威总兵官以及其麾下的各位参将、游击将军。地方上赴宴的是为守城抗战捐银纳粮作出突出贡献的全州诸位乡绅。军民欢聚一堂，既是太平宴，又是庆功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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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会座无虚席，觥筹交错，喜气洋洋。盛宴结束，待送走官军将领，乡绅们纷纷起身向马光拜谢，酒喝多了话也多，众人高兴，意犹未尽，你言我语。乡绅中有位六旬老人赵献素，“为诸绅士所推重者”，赵公起身“昌言于众”，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说道：“公等知今日太平宴为老父母剿贼之功乎？愚意功不在今日，在上年除文桥七部之贼，若使此辈蔓延，至今我属无类矣” 。赵乡绅讲话发言的意思是说，今天的太平宴是全州父母官为永州之战胜利庆功，但我认为马父母真正的功绩不在击败张献忠的大西军，而在上一年“除文桥七部之贼”！

全州赵献素塑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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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首当年，马光初来乍到，出重拳治全州之乱，不顾百姓指责非议，不经国家审判大辟，悍然以凶残手段直接仗毙文桥贼首十六人，血腥镇压文桥七百农民大起义。当年马光文桥镇压，有乡绅不理解，认为马光乃当代酷吏。赵献素如今重提文桥旧事，乡绅们早已醒悟，心知肚明，如果不是马光当时果断处置，等到张献忠犯全州，文桥贼寇必将里应外合，荡平全邑六乡，“全州危矣”。乡绅们个个颌首称是，“众共称服，其言为当”，齐齐赞同赵献素的总结评价，马光平乱手段终获全州乡绅百姓肯定。马光镇反，攘外先安内，实有先见之明，有此铁腕治内乱之举，方有抗击张献忠外患的底气。

赵献素家乡白塘村功名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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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极力称赞马光的乡绅名赵献素，字南石，明代鼎鼎有名，是全州宜乡白塘（今属全州县绍水镇）人。赵献素为明万历壬子科（1612年）举人，初任修仁教谕，后历任国子监助教、工部水司员外郎、吏部清吏司郎中。

       崇祯初年，崇祯皇帝钦命赵献素总理粮储、稽核兵马，监督雁门关大霸草场，兼管屯种盐法。赵献素到任后，排除阉党，革除旧弊，保证了前方粮草供应。又上奏简政、救荒二策，被采纳，并提为吏部侍郎。后因阉党擅权，事不可为，遂致仕归田。赵献素回归故里后不以休致三品官自居，关心民间疾苦，全力支持马光行政。人称其“耿介尚气节，居乡醇笃有古人风”。如今绍水白塘有纪念赵献素的南石祠留存，为自治区文物保护单位。

全州白塘村南石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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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诡异的崇祯十七年。就在就在全州城张灯结彩，马光踌躇满志举办全州太平宴的这一天，万万想不到，好巧不巧，京师大祸临头，甲申突变。崇祯十七年（1644年）三月十六日下午, 李自成兵临北京城下，满城哭叫声中，崇祯帝歪脖子树上自缢，明朝灭亡。消息传到全州，赵献素闻之大哭，作《痛心吟》十二篇泣血哀悼。满清立国，清廷意欲召赵献素为官，南石公一臣不事二主，坚辞不就，隐居乡间。顺治十二年（1656年）正月十九日寅时，殁于故里白塘村。

全州白塘村南石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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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庆版《全州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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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粤梦游记》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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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城墙

游网有度

.主编历史知识丰厚，述说祥实！

法制传奇

清明谷雨

游网有度 发表于 2024-12-30 21:30
.主编历史知识丰厚，述说祥实！

谢谢先生鼓励！

清明谷雨

法制传奇 发表于 2024-12-31 01:32

谢谢！新年万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