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州城守记——巡抚马光梦境中的明末清初时空（16）

清明谷雨

32、全阳战地  兵火征程

     

       永历二年（1648年）初，知州马鸣鸾杀监军周震，献城投降，广西北大门全州落于清军之手。清代徐鼒所著史书《小腆记传》记载：“降将耿仲明以我大清兵取永州，遂取全州，守将王允成、唐文曜，守道马鸣鸾皆降”。桂北战略要地被清军占据，对广西省城桂林构成威胁。

       清军谋划加强对广西的进攻和统治，军政双管齐下，清军委任的广西巡抚李懋祖进驻全州，全州首次成为广西巡抚衙门驻地。《全州志》对此无记载，但《岭表纪年》记载的一件事可以证实：何腾蛟在全州首战时丢失一公文箱，当全州再战攻下全州城后，在清军“虏抚寓”中查获这一公文箱，“片纸俱存”。这里提及的“虏抚”即清军的巡抚，清军巡抚署曾设在全州，的确是全州历史。

      永历二年（1648年）三、四月间，留守桂林的南明辅臣翟式耜、督师何腾蛟对盘踞在全州的清军严加防范，明军各部不时在桂林、灵川、兴安、全州一带与清恭顺王孔有德、怀顺王耿仲明、智顺王尚可喜的“三王”兵马交战，各有胜负，但省城桂林依然牢牢地控制在南明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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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历二年（1648年）五月，盘踞在桂北的清兵恭顺王孔有德部以全州为基地，悍然向退守大榕江的明军发起挑战。前线明军各部走投无路，奋起反击，在督师何腾蛟的指挥下，击败进犯清军，明军乘胜追击，兵临全州城下，发起攻城之战。明军 “诸将为排栅遏西北”，而以全州东南为主攻方向，“腾蛟为云梯以攻，焦琏发炮无不中”，战斗空前激烈。
    孔有德不是等闲之辈，竟然敢于出城反攻，攻城明军溃逃。紧急关头，“何腾蛟单骑殿，得不败”，这才压住了阵脚。首战不克，何腾蛟改变战术，兵分五路，一路沿全阳道北出，攻击湘南，“绝湖南援”；一路克黄沙、六塘遏守“绝有德食”；而另三路兵马则进逼全州，分别从城北、城南、城西三面围困全州城。“有德大惧；诘旦，弃城遁”。恭顺王见大大势已去，弃城而逃，清军委任的广西巡抚李懋祖、总兵余世忠二人也尾随孔有德逃出全州，流亡湘南永州而去。明军乘胜追击占领全州，再一路追击攻下灌阳，全阳之战全线告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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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正发撰《三湘从事录》记载全阳之战：“督师，遂下取全州，与虏兵战于飞銮桥，斩首数百级，虏兵奔回守城，攻围四十日，克之。虏兵脱走者仅十之三”。
    戴笠撰《行在阳秋》记全阳之战“永忠、琏誓于神，刻期出师，宜章伯卢鼎与滇镇赵印选各分路驻全，式耜输饷转运不绝，全州复大捷，获名马骆驼而还，诸帅连营而军，亘三百里，清众退出楚”。又记：“六月，督辅瞿式耜劳师全阳”。
    全阳之战胜利结束后，瞿式耜于永历二年（1648年）六月赴前线劳军。瞿共美的《东明闻见录》记瞿式耜全州劳军盛事：“六月，留守督师阁部瞿式耜犒师全州”。说是“督师何腾蛟乘胜复全阳。上疏报捷”，捷报传来桂林不几日，六月初三，“式耜方病暑，往全劳师。诸军列营全城外，数十里旌旗蔽日，将帅咸帕首弓刀伏马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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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正发的《三湘从事录》亦记瞿式耜全州劳军：“留守亲至全州犒兵，与督师同在湘山寺，樽酒流连，欢洽旬日”。
    瞿式耜在桂林留守四年，为国家克己复礼、鞠躬尽瘁，瞿式耜在全阳大捷后首次到全州，住湘山寺十天，这是瞿式耜在坚守桂林四年中最感欣慰的旅程。瞿式耜与何腾蛟在湘山寺欢洽吟诗，为定兴侯何腾蛟作《全阳大捷赠督师何定兴》五言诗，诗称明军雄师数万，阵容空前“前锋犀甲锐，列校虎符钧”。全州大捷，抗清形势出现转机，“阵严胡骑遁，城拔燕巢新。桂岭烽初静，湖湘势已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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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瞿式耜在全州城写全州松：“全阳道中古松绵连数百里，余神往多年，未繇一经其地，戊子季夏，全阳大捷，余扶病劳师，途中因得纵观焉”。瞿式耜的全州松诗语句凝练，气势豪迈，堪称全州松诗大作。瞿式耜写全州松之壮阔：“青湘古道遍长松，百里连绵尽可封”；写全州松之苍劲：“霜皮铁干几千年，拂日凌云直际天”；写全州松之葱郁：“亭亭千尺鬰千章，夹路清风沁骨凉”；写全阳州松之奇特：“翠黛滴来衣欲湿，苍髯舞去骨疑仙”；写全州松之幽雅：“氛尘迅扫开青甸，乔木依然带绿萝”。
    瞿式耜的全州松诗充满着爱国主义精神，历经战火的全州松不止是风景，更是华夏民族不屈不饶精神的象征：“一自胡儿嘶铁骑，几令汉殿叹铜驰”、“菁葱远映征袍色，历落高标正笏容”、“天护灵根原不偶，几回兵火自风霜”。瞿式耜笔下的全州松引人入胜，其情其景令人浮想联翩，仿佛行进在四百年前的全州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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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逆贼落网 全永势振
   
       瞿式耜在湘山寺与何腾蛟商议：“时方酷署，兵士毋太苦”。瞿式耜爱护将士，建议在全州就地整军休息，暂缓进军，而明军将士在全阳胜利的鼓舞下斗志正高昂，“必欲乘胜攻永”。军旗猎猎，战鼓隆隆，明军各部意气风发，浩浩荡荡出岭南，攻击前进。
    明军攻克全州，清军的广西巡抚李懋祖、总兵余世忠等退入湘南永州据守，何腾蛟、张先壁、曹志建、胡一清等明军各部数万之众乘胜追击，把永州城包围得如铁桶一般密不透风。   明清两军双方一攻一守，打了三个多月，清军损失过半，永州城内的境况也愈发糟糕，在内无粮草，外无救兵的情况下，粮食已经吃完了，城内的清军官兵开始捉人为食。《三湘从事录》记载：“六月初旬，环永城数匝，两月不得下。保昌侯曹志建以火器五千助攻，城中粮断，虏将李东斗大困，杀马马尽，杀老幼老幼尽，互相屠食，永绅刘兴秀在围城中，饥兵脔而食之”。城内百姓吃光了，清兵人心惶惶，都愿意出城投降。但清巡抚李懋祖，总兵余世忠二人坚持负隅顽抗，誓死不降。到十月底，城内清军大半战死饿死，还活着的只有不到一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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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历二年（1648年）十一月初一日，清军开始崩溃，明军吹响号角，竖起云梯，将士争先恐后攀登上城墙，持枪挥刀奋勇掩杀负隅顽抗的清兵，守城清军全军覆没。清军广西巡抚李懋祖被堵在官署里当场捉获，余世忠带领亲信逃出城外，慌不择路，连人带马翻进湘江里淹死，明军士兵把他的尸体捞出，割下他的死人首级和活人李懋祖一起送往桂林报捷。永州之战以明军的胜利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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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永州被活捉的大清广西巡抚李懋祖原为明军降将，是大名鼎鼎的明朝武将李成梁之曾孙。京城李氏家族世代从军，最早可以追朔到明成祖时期。李成梁以祖荫世袭武职，在与蒙古部落、后金等少数民族的战斗中脱颖而出，成为明朝万历年间的著名军事将领。李成梁的得意之战是赴朝鲜抗击日军，以三千关宁铁骑横扫日军数万精兵，一战成名。李成梁镇守辽东三十年间，“率领辽东铁骑先后奏大捷者十，边帅武功之盛，两百年来前所未有”。其当时威名远胜戚继光。明朝末年，李成梁的曾孙李懋祖在明军中任职，北京沦陷后和大清军打了几仗。永历二年（1648年），李懋祖降清，入汉军镶白旗，被委任为大清广西巡抚，先驻全州，后守永州，死在桂林。
    李懋祖不忠不孝，背负祖训，“降清，任楚抚，守永州”，卖国投敌，罪大恶极。瞿共美的《东明闻见录》记录了李懋祖的下场：“十有二月，执清人李懋祖归于桂林，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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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懋祖为满清卖命顽固不化，守永州以妇女为食，罪不可赦。“何腾蛟攻围七旬，城中乏食，军士掠妇女为粮，犹坚不下”。永州围城日久，粮道断绝，李懋祖拒绝投降，所部清军竟然残酷地“掠妇女为粮”。当明军冲入城中，追杀残余清军时搜查了李懋祖的巡抚衙门。钱澄之的《所知录》记录了搜查李懋祖衙门时发现的罪证：“克复永州，杀其镇将余世忠、巡抚李懋祖。永州坚守历三月，前后大小四十余战，杀伤过半，所存羸兵不满千。粮尽，咽糠吃草；初食马，继食人，城中妇女老弱皆食尽。城破之日，洒扫官署，所剔妇人阴弃不食者出之，计十五石”。在李懋祖官衙搜出血淋淋的罪证令人恐怖。
    罪人李懋祖是巡抚级别，诛杀前要经过瞿式耜审判。瞿式耜与李懋祖有一层特殊关系，两人同为明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丙辰科进士。即“懋祖，瞿留守同年进士也”。古代官场但凡同年当彼此关照，瞿式耜也不列外。李懋祖“解至桂林，留守流涕让之曰：汝素受国恩，奈何生为背叛之人、死为不义之鬼！今复何言？”瞿式耜为出身大明将门的李懋祖惋惜流泪，李懋祖顽固不化，不思悔过，竟大言不惭地说道：“天下人皆降清，岂独懋祖也”！瞿式耜批驳：“天下人皆不为懋祖，清其奈我何！绍祖词穷，遂磔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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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瞿共美的《东明闻见录》除了记录李懋祖的下场，还提到一名罪大恶极的叛徒：“有马廷（鸣）鸾者，明朝县令，乃吴郡太仓人也；时在城中，与懋祖居守”。这个叛徒应该就是出卖全州城，杀害英雄周震的知州马鸣鸾，马鸣鸾被清军巡抚李懋祖收养在衙门里吃人肉，马鸣鸾的儿子没有吃人肉的命，被明军抓获。“腾蛟获其子，不杀，廷（鸣）鸾感恩；由是，城中动静，纤悉皆通，清之援兵遂绝”。何腾蛟以其子要挟马鸣鸾当间谍，马鸣鸾被迫又成了出卖清军巡抚李懋祖的叛徒，永州城里城外的军事部署都被马鸣鸾出卖，清军的动静尽在明军掌握之中。
    永州城内粮草援兵断绝，城破之日，李懋祖、马鸣鸾之流无论如何都只有死路一条。这次明军收复永州，马鸣鸾下落不明，对于反复无常的双面叛徒来说，无论是明军还是清军，应该都不会给马鸣鸾活路，杀周震者应有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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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懋祖伏法，马鸣鸾逃跑，周震被害事件要追逃方可结案！瞿共美称马鸣鸾是江苏太仓人，而今赴太仓追逃无果，将追逃范围扩大到江浙，终于查到了马鸣鸾的下落：2022年9月，台州黄岩孔庙附近出土一块清同治年间石碑，碑文载明末清初马家数代祖先传承。石碑上“马公鸣銮（鸾）”几个字引起当地文史专家罗永华的注意。据罗永华介绍，明末时期，“马鸣銮（鸾）曾任广西巡抚，后来投降清朝政府后，还继续做官。发现石碑的地点，也是当地马氏的老宅”。 罗永华认为：“石碑的出土，对发掘黄岩当地的历史名人，有一定的意义”。
    原来，杀害周震的凶手马鸣鸾漏网逃回了老家，摇身一变成了当地的名人，谎说是广西巡抚，那是吹牛皮说大话不犯法。查看出土石碑上的文字，虽然碑文已模糊不清，但可以辩识出关键的“知全州灌阳县”字样！可以肯定，这就是潜逃多年，死有余辜的全州知州马鸣鸾，虽然追逃努力不尽人意，正义居然会迟到，让马鸣鸾逃过了全州审判、法律严惩。但不管怎么说，周震被害数百年后，千里追逃到此最终可结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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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逃回来再说全州。永历二年（1648年）三月至十一月，湘桂走廊全永之战明军全胜，清军被全部赶出岭南。宜将剩勇追穷寇，“戊戌，督辅何腾蛟复衡州、永州，师次湘潭。”、“我兵直抵衡山，长沙震恐。”何腾蛟占永州后继续率军北上，进占三湘。瞿式耜盛赞参战将领，称“南安侯郝永忠、宜章伯卢鼎新、新兴伯焦琏与滇营赵印选、胡一清，诚不愧标名麟阁”。此役被永历帝称赞为“全阳奇捷，真中兴战功第一”！永历帝龙颜大悦，为各路参战将领加官进爵，明军头目弹冠相庆，更加不可一世。
    桂北湘南战争取得胜利，朝野为之庆贺，极大地鼓舞了军民坚持抗战的信心。全永之役结束，瞿式耜所部明军全面控制了湘桂走廊，无北顾之忧，桂林从此有了两年的安宁，全州顺势切割永州府属地据为己有，无论是否更名为“全永特别行政区”，总之已改由南明全永巡抚统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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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在阳秋》

法制传奇

梦泰迪

收集史料众多，图文并茂地再现明末清初全州守城始末，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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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制传奇 发表于 2025-2-16 10:39

谢谢先生点赞鼓励！

清明谷雨

梦泰迪 发表于 2025-2-16 11:27
收集史料众多，图文并茂地再现明末清初全州守城始末，厉害了！

读写明末清初的桂林历史，谢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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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宣忠公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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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明闻见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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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湘从事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