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夜里的气温已经很低了，车窗外，夜空里星星点点，暮色下，道路两边的路灯已点亮，对向那一线来车的灯光，眨着远近变换的光芒，给这深沉的夜景增添了几分情调。
我把车拐进这“丁”字路口时，看在右前方的不远处，已经停了一辆小汽车；坐在我副驾位的中年阿姨说，那车就是来接她们的。
我降下车速，把车缓缓驶近前车后熄火停下，我拉紧手刹解下安全带，推开车门下车时，就见从前车右方迎过来一个男人。
我知这一定是那车的主人，也就是来接阿姨们回家的司机。于是，我便迎了上去。
“老哥，让你久等了！”
“我也是刚到几分钟。”
在我和这司机说话的当口，中年阿姨便叫我打开后厢盖。三个阿姨各自提上自己的行李，就向前车走去。
“等忙过一阵有时间了，再到我们瑶山来玩吧。”
我在和阿姨们道别。此时我也不知再和她们说些什么，就折返我车拉开车门钻进驾驶室去。
只是，我见在男人和俩老阿姨都进小车室后，那中年阿姨还在车门前往我这方张望，她磨叽着就是不愿上车。
我突然意会这阿姨是想让我先走。她可能对我这年老少出门的雇主老爸，在这人车繁杂的路段，行车已有些担心。
我领会中年阿姨对我的关心，于是，也就不再执着之前想让她们先走的初心。我启动小汽车，打开前大灯，把左转向灯也拎亮。
我瞧准路面上暂时车流稀少的空档，把方向盘左打，让车在大马路上划着大弧线，就向我来时的车道右方驶去。
我在并入回程的车道时，从侧窗看“丁”字路口那车，那中年阿姨，此时才把目光从我这方收回，拉开车门钻进车内……
瑶县现在的农户，多是以种植果树为主业，我们山里人又以种植柿树为主。柿果在秋季时节就会陆续黄熟；在每年的秋季，我们就进入到采摘柿果出售的忙季。
由于大面积种植，产量飙升忙不过来，我们每年采果季都要雇请工人来家帮忙，今年儿子在邻县的一个村庄，雇请到了三个阿姨。
这天傍晚，儿子开车把工人接回时，我见从后车门左右两边走下俩女的，看她们面容已有老年斑，头上现白发，我估计她们的年龄已过六十岁。
最后从车上走下的阿姨，看她外相是较前二者年轻，也就四十来岁模样；目测这阿姨有一米六高，她的肩膀腰身和那臀部，都是宽实健康肉赘，圆型的脸模上，眉前有飘散的发丝遮挡，两颗眼珠黑亮显现光泽。
“叔叔好。”
中年阿姨提着行李在前，她大方礼貌；她们一行随我儿走进厅门时，是她最先向我打招呼。
我年过甲子轮回岁，现在的家政已完全甩给了儿子打理；儿子今年采果季请多少工人，到哪里请，请男人还是女人等等这些事，我是一概不过问。我现在的日常事，是送接孙子女上下学，然后才是帮衬果地事。
“阿姨们好，欢迎欢迎。”
我虽是山里人，但人性基本的礼节还是懂得。我回话的当口，儿子已领着阿姨们走上楼梯，向那预留的房间去，让她们放下行李先休息。
瑶山中秋的夜晚黑得早，而早上天放亮的时间又在六时许。进入采果忙季，我都是在早上的五点半钟就起床。
我早起是为全家人准备早餐。儿女们白天忙活一天，吃了晚饭后，又得车果出山外出售。买卖事没有定式，各种等级、几千斤的果，一夜要跑几个门面卖，他们每晚都是零点后才回家。
体谅年轻人辛劳，在每天清晨我就早起。山里人家的早餐，除了米饭菜，油茶是必不可少的主饮。
在五点半钟起床洗漱后，首先我是淘米用电压锅煮饭，然后才在灶中生火；我用电壶烧开水，在灶台上架茶锅放油盐烧热，把茶叶生姜蒜米等倒入，用专用油茶槌反复槌打捣碎，后从电壶中倒开水混熬。
我准备早餐的时间需一小时，我叫家人起床吃早饭时，雇请来的这三个阿姨，她们才陆续起床洗漱下楼。
吃过早饭，我的首要任务是送孙儿们上学；从家到学校有五、六华里山路，摩托车来回需半个多钟头。
早饭过后，阿姨们已和我儿先到果地，我从学校赶回再到果地时，几个阿姨已经采摘有十多塑料桶果了。
瑶村人的果树都种植在山地上，山地多陡峭，果树种植讲究的是横项，树的间距在二米左右，纵项较宽，都在三米以上；通常从下而上，只留下一条小路贯穿整个果圆。
久晴的果地小路，土表已多浮沙，阿姨们是平垌村庄人，之前没有经历过山地活，怕她们走山路跌倒受伤，挑果到轨道边的活计，我就自己来做。
儿子在和她们联系时就讲明，摘果时各摘各挑。这日我送孙儿去学校回，到山地时见那俩老阿姨正拿扁担准备挑果，我就对她们说：
“我来挑吧，山地路滑，你们走不惯，可能会跌倒的。”
老年阿姨见我选了这采果项最重的活做，她们木呆在原地好一阵不说话；我从她们投向我的目光中，已经感受到了她们感激的情愫。在这一天的活计中，我的第六感告诉我，那俩老阿姨总是悄悄在注视我。
山里人家的采果忙季，不经历的人是不知，由于种植面积宽广，果又在同一时段黄熟，这时期我们为了抢收果，在时间上就抓得紧。
为了多摘果，每天早上在七时就出门到山地，在中午十二点午饭后，休息半小时又出发，傍晚五点半钟收工，这一天的活计是排得满当。
我家的山地多是装有轨道，这些阿姨在树间摘果，桶满后就放在树根坪处，由我两桶一担挑到轨道边上车，遇在路边卡车处剪果把、选果装筐的儿女们没有果剪时，这些采果不及的阿姨们就得手脚再麻利，挑果上轨道车的我，就有些着急。
由于劳累，几天下来，阿姨们在吃了晚饭后，就再不和我家人闲聊，她们洗澡洗衣后，都是早早入睡休息。
干了几天，我和阿姨们相互间是熟悉了。这日，我听中年阿姨和另俩女聊，说是家中的小女知瑶山的柿果有各型畸果，电话里吵着说在她回家时帮带些回玩。
我知中年阿姨帮小女集攒畸果事后，就把它放在了心上；在这日收工回家时，我把遇到集攒的畸果用塑料袋装着给她时，中年阿姨的笑靥绯红了整张脸，她一连声地对我表示感谢。
活忙工期长，转眼，家中的采果事已经告一个段落，阿姨们就工圆回还。
这一夜，儿子依然要车果到镇上卖，负责送阿姨回家的活，就落在了我身上。
考虑到路程稍远，我年事已高开夜车久了不安全，儿子就和阿姨们合计了这“送二接一”（我送三分之二路程，来车接三分之一路程）方案……
人生有很多美遇，从初识到几个月共事，我和阿姨们已相识相知，只是，我们没有过多的言谈，只有每天忙碌的身累。
但是，在这分离的当下，我们的心里已有某种说不清的情愫。我想，我们是在祝福对方，祝福我们彼此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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