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思想家王夫之的桂林印记

清明谷雨

古代思想家王夫之的桂林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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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沙有曾国藩家祠堂，祠堂里有船山学社，听说是毛泽东年轻时革命的地方，小时候在曾家祠堂里发蒙，认不得草字，还以为是韶山学社。后来得知毛泽东在湖南第一师范学校读书时，受其师杨昌济先生影响，多次在船山学社听讲，其读书笔记《讲堂录》中抄有杨昌济讲解船山思想的听课笔记，记有船山“有豪杰而不圣贤者，未有圣贤而不豪杰者也”的语录。1921年8月，毛泽东利用船山学社创办“湖南自修大学”，宣传马克思主义，发展党团组织，船山学社因此成为成为革命纪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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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山是明末思想家王夫之，因曾著书于衡阳石船山，后人称其王船山。船山王夫之与桂林有不解之缘，读史可寻觅王夫之留在桂林的印记。

       王夫之（1619-1692），字而农，号姜斋、衡州府衡阳县人。他自幼随父兄学习经义，聪颖过人，三岁发蒙，十三岁应科举，中秀才。明崇祯十年（1637年），十七岁的王夫之离开家乡，负笈长沙，求学于岳麓书院。岳麓书院如同王夫之的人生驿站。他从这里出发，试图奔向科举之途，而生不逢时，江山易代，但战乱困苦的磨砺却让王夫之奔向了中国文化的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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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崇祯十七年（1644年）清军南侵，在全国各地抗清斗争风起云涌之际，王夫之投身于如火如荼的武装抗清斗争。明永历二年（1648年），王夫之与志同道合的同科好友组织武装力量，抱着“思以颈血溅干净土”的决心，毅然在衡山方广寺举行抗清武装起义。可惜王夫之这些书生空有报国之志，缺乏武装斗争经验，招募来的士兵又都是未经训练的农民，孤军作战，缺乏给养，起兵不久便战败军溃，导致方广寺被焚，许多战友遇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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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衡山抗清起义失败后，王夫之投奔肇庆南明永历政权参加抗清斗争。在肇庆，王夫之结识了瞿式耜等抗清志士。希望能和这些爱国前辈共同奋斗，实现抗清救国的理想。王夫之亲见朝政黑暗，永历帝身边近臣不以国事为重，大搞所谓党争，王夫之愤而离开肇庆，前往桂林投奔坚决抗清的瞿式耜，“萧森天放湘累客，得倚商歌侍羽觞。”决心在瞿式耜麾下完成抗清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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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夫之来桂林之初没有官职，这并不影响他坚持抗清的理念，在桂林期间，王夫之作五言《杂诗》：

       悲风动中夜，边马嘶且惊。壮士匣中刀，犹作风雨鸣。

       飞将不见期，萧条阻北征。关河空杳霭，烟草转纵横。

       披衣视良夜，河汉已西倾。国忧今未释，何用慰平生!

       这首激昂慷慨、满怀忧国忧民之情的诗作流传甚广，是桂林抗清诗文中的一首佳作，作者采用五言古诗的形式抒发了壮志难酬的耿耿愁思幽怨，十分感人。至今读来，仿佛回到当年的风雨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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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头四句“悲风动中夜，边马嘶且惊。壮士匣中刀，犹作风雨鸣。”写悲凉的夜晚北风呼啸，战马嘶鸣惊起边城，壮士匣中宝刀发出风雨般的鸣叫。悲鸣刀啸，呼唤着搏击奋进、征战杀伐，令人惊悸，通过对听觉环境的描写，运用传统的象征手法，带着强烈的主观色彩，倾吐着战士壮志未酬、渴望投入战斗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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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四句“飞将不见期，萧条阻北征。关河空杳霭，烟草转纵横。”叙述南明现状，瞿式耜提出的军事战略主张不被采纳，有志抗清的将领不被重用，朝中奸臣宦官阻挠抗战，而中原江南自从失陷后，已是一片深远空濛、荒烟蔓草的凄凉景象，沦陷区的百姓盼望明朝军队反攻复国，但“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的悲剧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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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四句是“披衣视良夜，河汉已西倾。国忧今未释，何用慰平生!”思想国事，诗人夜不能眠，披衣仰望星空，银河已西斜，江山生灵涂炭，壮士泪水飞洒，忧怨满怀而国仇未报，矢志救国者，难道就此将抱恨终身。这正是诗人壮志未酬、心忧国事，激昂慷慨的倾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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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历三年（1649年） 瞿式耜六十岁生日，王夫之此时三十一岁，王夫之和好友方以智诗韵为长辈瞿公祝寿。作《留守相公六帙仰同诸公共次方密之学士旧韵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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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夫之在诗中赞誉瞿式耜淡泊权力，一心为国事操劳，勉励参与聚会的志士共同奋斗，争取收复明朝更多失土：“情深北阙多艰后，兴寄东皋信美乡”。“莫讶维州争论亟，河山清晏自平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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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历三年（1649年），在瞿式耜的引荐下，王夫之被永历朝授掌传旨、册封之职的“行人”八品官。为了反清复明事业，王夫之不计较官职大小，怀着“以君为命，死生已尔”的激情，前往梧州就任永历王朝行人司行人职务，幻想凭借一官半职向皇帝“匍伏泣奏”，团结抗敌。但此时的永历王朝内部因党派之争已严重分裂，王夫之向永历帝上疏，谓“大臣进退有礼，请权允辅臣之去，勿使再中奸毒，重辱国而灰天下心”。结果被永历帝以王夫之“职非言官”为由严词加以指责。佞臣鲁可藻又奏请逮治王夫之，王夫之极为愤慨，以致“愤激咯血”。再加上为营救金堡，王夫之接连三次上书参劾权臣王化澄等人结奸乱国，残害忠良，被以“谋反”罪名诬陷，关入大狱，几乎被杀，幸有大顺军“忠贞营”将领高一功极力营救，才免遭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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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君为命”的王夫之险遭不幸，只好把一腔抗清救国的热情寄托在瞿式耜身上。当年七月，王夫之满含悲愤，由梧州经平乐再次回到桂林投靠瞿式耜。

       永历四年（1650年）春，王夫之在桂林娶郑氏为妻。是年秋，清兵在孔有德率领下大举南下，进逼桂林。王夫之在战乱中携妻子郑氏及数名南明官员仓皇逃出桂林城，走桂柳运河到永福苏桥弃船登岸。适逢连续两个月的绵绵霪雨，无法南行。王夫之一行避于永福水寨（今永福苏桥石门村），小小的水寨一下子挤满了逃难之人，当水寨周边的食物被消耗殆尽时，“卧而绝食者四日”，在走投无路的困境中，又传来瞿张二公坚守桂林被俘，宁死不降而被杀害的噩耗，王夫之悲痛至极，作《桂山哀雨》悼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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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桂林的日子里，王夫之收获了影响他一生的爱情，成为桂林女婿。其妻子郑氏出身于桂林“书香豪门”，据《王夫之年谱》所载：“孺人年十八，以庚寅岁（永历四年、1650年）归先君子于桂林。”漓江水养出的桂林女子聪惠贤淑，知书达理，极有主见，在幽困水寨时，桂林郑氏与王夫之生死相依，“破涕相勉”。

       王夫之知南明大势已去，决定返回故里。此时的湘桂全阳大道已经布满清兵，在郑夫人的建议下，王夫之夫妇“间道归楚”，穿越山高路陡，泥浊水深的山间小路，历经千辛万苦，“羊肠虎穴屡经过”。终于永历五年（1651年）辗转回到湖南，王夫之先是为躲避清兵的追捕改换姓名、改装服饰，东迁西徙，隐居在湘西苗山瑶洞，直到清康熙八年（1669年）才回到衡阳，在荒岩绝壑的石船山麓定居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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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夫之在“栖伏林谷，随地托迹”的逃亡生活中开始埋头著书，他始终认为自己是明朝遗臣，拒见清廷官员，甚至变姓名为徭人以避世，垂四十年，始终拒不剃发，得“完发以终”。 其自撰墓志铭“有明遗臣行人王夫之，字而农，葬于此”。其著书自署船山病叟、南岳遗民，后世学者遂称王夫之为船山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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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石船山隐居期间，与王夫之生死与共的妻子郑氏亡故，引发王夫之对桂林往事的回顾，想起他与郑氏成婚之初，劫难接二连三，夫妻二人“已旦夕作同死计矣”的情景，又因当年所写的《桂山哀雨》已佚失，于是再写《辛丑续哀雨诗》四首并序来悼念亡妻及南明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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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丑续哀雨诗》及序文记叙了王夫之于永历四年（1650年）冬逃出桂林后，在永福水寨时的困苦：“庚寅冬，余作《桂山哀雨诗》四诗。其时幽困永福水砦，不得南奔，卧而绝食者四日，亡室乃与予谋间道归楚。顾自桂城溃陷，霪雨六十日，不能取道，已旦夕作同死计矣，因苦吟以将南枝之恋，诵示亡室，破涕相勉。今兹病中，搜读旧稿，又值秋杪，寒雨无极，益增感悼，重赋四章。余之所为悼亡者，十九以此，子荆奉倩之悲，余不任为，亡者亦不任受也。”《辛丑续哀雨诗》中有“同心双骨埋荒草，有约三春就夕晖。”是以悲痛的心情怀念瞿张二公的殉难，“天吝孤臣唯一死，人拼病骨付三尸。”志士精神不灭，愿追随先烈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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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王夫之留存的诗稿中，有《太傅瞿公式耜》五言诗。此诗亦为王夫之晚年所作，几十年过去，青史不载瞿公，但“公死天下知，不借青史字”。回顾瞿张二公从容就义“携手江陵公，同归钟山侍”。临刑之际“冬雷层云裂，丹血飞霰沥”。回忆与瞿公相处情景“清欢卜良夜，寸心托玄寄”。诗人以余生怀念先烈，也无愧于先烈：“脉脉有幽期，清苦函莲薏。矢之以盖棺，犹恐深怍愧。”最后以“白日虞山心，悬光照薜荔。”称颂瞿公精神长存华夏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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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桂林，王夫之没齿难忘。在桂林，他结识了瞿式耜等爱国志士，他们忠于国家民族，战斗到生命最后一息的英雄气概让他记忆深刻，永志难忘，瞿式耜的言行既是他爱国思想形成的源头，也是他思想成长的动力。在与桂林相别三十年后，六十三岁的王船山于康熙二十年（1681年）作《广哀诗》十九首，分别悼念瞿式耜、方以智等十九位故友。其诗序中称“诸所哀者，或道在死，或理不宜死，及其时相辏会，以靖其心，以安其命。”瞿公精神激励着王夫之继续为理想而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