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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地杂谈] 榕山路三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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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15:2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青瓦檐下书声碎
1990年夏,坤哥六岁,正式背上了印着“临桂县**小学”字样的帆布书包。
        那书包是母亲李秀兰用旧窗帘改的,蓝底白花,边角磨得发毛,却洗得干干净净。父亲陈国栋特意请了半天假,牵着他走过泥泞的榕山路,送他进校门。路上,父亲蹲下来,拍掉他裤脚的泥点,说:“坤仔,读书是咱家唯一的出路。爸跑了一辈子铁轨,不想你再踩泥巴。”
    那时的榕山路,已铺上了碎石,两旁开始有红砖房冒头。供销社搬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个体户经营区”——母亲的小店从巷口挪到了路边,挂上了新招牌:“秀兰百货”。货架上多了塑料凉鞋、彩色橡皮筋、还有印着“希望工程”字样的作业本。
    家里依旧挤。妹妹阿梅上了小学一年级,弟弟小勇刚会走路,总爱抢坤哥的铅笔咬。兄弟俩常为一块麦乳精饼干或一个变形金刚卡片打起来,扭作一团滚到灶台边,被母亲拎着耳朵分开。“你们是亲兄弟!”李秀兰一边骂,一边把最后一块饼干掰成两半,“一人一半,谁也不许多!”
    奶奶住在后屋的小偏房,腿脚不便,但每天清晨仍颤巍巍地去菜园浇水。她种的黄瓜、豆角、空心菜,是全家餐桌上的主力。她不识字,却总在坤哥写作业时坐在门槛上,眯眼看他伏案的背影,喃喃道:“志坤像他爷爷,坐得住。”
    可奶奶没能等到坤哥小学毕业。
        1992年冬,奶奶因糖尿病并发症倒在菜园里。送医时,医生摇头:“血糖太高,拖太久了。”家里凑不出住院费,只能接回家。临终前夜,她攥着坤哥的手,用桂柳话说:“好好念书……莫像奶奶,睁眼瞎……”第二天清晨,雪又落了下来,比1984年那场更冷。
    那一年,全国正经历“价格闯关”后的震荡,国企改革提速。父亲所在的机务段开始“优化人员结构”——这个词后来坤哥才明白,就是裁员。陈国栋没被裁,但工资停涨三年,还常被安排跑夜车补贴家用。他黑眼圈越来越重,回家时总带着一身柴油味,却仍会在睡前摸摸三个孩子的头。
而更大的风浪,来自1993年。
    那年夏天,坤哥参加小学升初中考试。考场设在新建的临桂*中,教室里吊扇嗡嗡转,汗珠顺着他的太阳穴滑下。作文题是《我的理想》,他写了“当一名律师,帮王伯那样的人打赢官司”。可数学最后一道应用题,他手抖得连算式都列歪了。
    放榜那天,他站在红纸名单前,从头看到尾,没有“陈志坤”三个字出现在重点班名单里。他蹲在校门口哭,不是因为没进重点班,而是怕父亲失望。
    可父亲什么也没说。当晚,陈国栋默默从床底掏出一个铁盒,里面是他多年攒下的火车票根和几十张粮票——那是他准备换自行车的钱。他把铁盒递给李秀兰:“给坤仔报个补习班吧。”
    母亲没接,只轻轻按住他的手:“书,咱自己教。我认得字,你认得理,够了。”
    于是,每个夜晚,煤油灯下,母亲教语文,父亲讲算术。妹妹趴在桌上描红,弟弟在角落搭积木。窗外,苏联早已解体,东欧剧变,世界地图一夜重绘;而在这间青瓦屋里,一家人用最原始的方式,对抗着时代的洪流。
    1996年,坤哥十二岁,考入临桂*中普通班。开学那天,父亲破例请了全天假,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凤凰牌自行车,载他穿过整条榕山路。路已铺成水泥,两旁有了电话亭、录像厅、甚至一家小小的“法律咨询处”——那是坤哥第一次看见“法律”二字挂在门楣上,心跳如鼓。
    他回头望,母亲站在小店门口挥手,围裙上沾着酱油渍,笑容却亮得像阳光。
    他知道,自己虽未进重点班,但从未被放弃。而这条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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