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田知情回忆（三）城乡二元两重天

青钱柳

                       聚田知情回忆（三）城乡二元两重天   
   灵川县定江公社莲花大队聚田村这里虽然离城市仅10余华里，离有名的桂林市长海机械厂只一山之隔，但与城市生活则是冰火两重天，我这准农村人的地位与城里人相隔了无形的一堵墙。从小在父母、兄弟照顾下成长的我，从来不会炒菜，生活自理能力较差，就像动物园养大的老虎，猛然间被投放到山林，让其自我谋生，野化，处境危险。到处是危机与歧视的眼光。农民指望在知青身上搞油水并享受祖辈世代都无机会俯视城里人的荣耀，老知青与新知青之间，根据年限就像牢头与新人之间一样有辈份之别。而我，既不是老知青，也无新知青那种对农村的新鲜感，既要对老知青俯首称臣，又被同辈们防范抢走他们回城的机会加以孤立，对于村里的农民，知青是谁也得罪不起的。看着眼前的空水缸，一小捆从家中带来很快就会烧完的木材发愣，这何时是个头啊！最多2-3年，还是一辈子？好在还有一把小提琴与一把从二哥同学家借来的气枪陪伴着我，给我些许战胜困难的勇气和安慰。   
    我与隔壁的如今已是大队书记的原村指导员、对门的妇女队长，住在一个小院。休息一个时辰后，我振作起来，先从挑水开始干，先从帮老指导员家挑水，服务这帮当代贵族开始，带着膝关节的隐痛，把隔壁老指导员家中十口人吃饭的水缸挑满，一边挑，脑海里想起了当年的八路军，然后把自己的水缸挑满，当年农村是挑河水吃的。挑完水，一个人又到河边一片树林中去爬树摘枯枝当柴火，在这方面我是从小就有经历与经验的。小时漓江边樟树的枯枝经常被我们用带铁钩的竹竿钩下，给家中做柴烧，而对辨别枯树枝的干湿度成色，哪根适合作引火柴，抑或是续火柴，一上眼，就八九不离十，轻车熟路。在一片树林中，我一人爬在3米多高的树上，产生了些许凄凉的感觉，仅有秋风为伴。柴、水、米都有了，再加上母亲为我准备的咸鸭蛋、榨菜及一根冬瓜，我筹够了活下去的物质基础。于是乎，想到了需要去找点精神安慰，去找一下同类，告诉他们，我回来了，一来，对他（她）们“坚持扎根农村干革命，不在城里吃白饭”的精神及悲惨表示敬意与同情，二来，希望他们能重新接纳我入伙，主动表示愿意接受适当欺负。谁让我要生病，且毫无战天斗地，“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居然逃避农村改造，锤炼筋骨，回城享福。这种情况，与23年后我赴美做访问学者的感觉类似，尊严，是按呆的时间长短来区分的，见面介绍，在此地呆了多少年了？1年出徒，2年初级，3年为师，5年成了当地人，10年成了当地的主。   
   与我一同下农村的两男，两女，如今已度过了2年扎扎实实的农民生活，插秧、割禾、挑担子、晒太阳，与村中各路势力的周璇能力，均较我富于经验。对于他们来说，我是一个把城里人锻造成农村人的生产过程中出的废品，投机者。两男，明显对我是防范，鄙视，冷眼相待。两女先是稍有吃惊，但估计招工时，男女有一定比例，或者女人天生多一点善心，对我没有太大恶意。同是天涯沦落人，同是来自一所中学的昔日同窗，总得有点人性，讲点互助吧。可是在那精神荒漠，物质匮乏的时代，在那生死攸关回城机会竞争面前，人性扭曲与接受农民再教育后的逐步农民化，使人与人之间关系趋向于兽化了。  在对两位女知青一番神聊后，得知我会拉小提琴，她们对我的态度明显转变，约定，晚上到队部记功分路过我的居屋时，去我那里听一曲，真乃音乐改变世界啊。夜已全黑，村里狗叫声此起彼伏，两人来到我的陋室，坐在小板凳上，在昏暗的15瓦白炽灯光下，一曲不完整的“梁祝”与一曲错误的“小夜曲”把两人听得6分满意。演出完毕，在绕梁的余音声中，其中一女，叹了一口气，自语道：你可以留下了。其义费解，但我还是感觉出她的意思，经过考核，我们又多了一位有资格共同盼望早日回城的伴，凭的是比一般人多一点文艺爱好，绝不是艺术院校老师对艺考生说的你通过入学考试的那种含义。两人交代一番农村生活常识及村规民约后离去。这时，一幕令我终生难忘的情景出现了，在我的卧室窗户对面，住着一家在村中抬不起头生活的富农，拉完琴，我忽然打开窗户伸头一看，吓了一跳，只见窗外对面靠墙，或眼带泪光，或沉默无语的站着几个长得还算过眼的富农家女儿，大概我的琴声唤起了她们那长期压抑的对生活美好的向往，这是我一生中操琴练习中，最不懂音乐，而又最被我的演奏打动的听众，当然，这也许是我的错觉吧。   
    农村生活重新开始了，为了改善乏味的生活，我经常迎着晨曦去河边刷牙，洗脸，拿着气枪在田野，村庄游荡。过着河里洗澡，田里摸鱼，白天出工，晚上练琴、听收音机的生活。过着白天睡床板，床前明月光，被子有跳蚤，村中有狗叫的生活。去定江公社挑100斤谷种，咬牙坚持，从桂林挑100多斤石灰到村里，农民走了2个小时，我要走4个小时，可怜的新来女知青走了8个小时，脸变成了猪肝色。一次到市里挑大粪，路遇到在城里装车做搬运工的表姐，看我可怜，给了我5元钱。另一次到桂林市长海机械厂偷粪，被出于同情心的老工人赶出门去，偶见一群市篮球女队队员，在嘻嘻哈哈的练球，其中有我家的一位邻居，更感到城乡的差别与地位悬殊。
   队里有时也给我一点照顾，如干点写毛笔字抄写毛主席语录标语的活计，一时间全村家家都留下了我的墨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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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5年，下放8年的老猴子大刘与73年，74年下放的部分·知青在回城之际，于阳桥照相馆合影留念（右一为大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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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兵排长与小学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