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湘以僻在南荒,远於中州,而亦以山水重天下,故天下有山水,而衡湘无山水,非无也,无地不山水也。然其闻者在道曰:九疑在永曰浯溪曰,澹嵓在衡曰祝融,曰石廪,在潭曰岳麓而止耳。 予尝南望九疑,北登岳麓,是数者固奇矣。而其他深林寒谷,穷崖怪壑,盖有名不俎豆於九疑岳麓之班,而其美不减焉,不加少焉,然则前辈之踪迹,於衡湘间果皆能徧邪?山水之不立於四通之衢者,果皆无奇邪?如贤人君子之於世其闻焉者,幸而遇也,其无闻焉者,不幸而不遇也。以前辈之所见参於予之所见,其遗者已如此,以予之所见推子之所未见,又可数邪? 全州清湘令安侯圭,绍兴三十有二年春闰二月十二日以书遗万里曰:吾邑虽陋而山特奇,吾於县治之旁择面势之最宜於山者作一阁焉。既成,独上四顾则四面之山皆凑於几席。吾取於醉翁之语而名以皆山,愿为予记其说。 万里曰:人於山常厚,而山於人常疎,非山远於人而人远於山也,其病一曰俗,二曰贵。世之君子,谁不以一丘一壑自许哉?然衣有京洛之尘,面有康衢之埃,而欲与夜鹤同梦、白鸥同意,难矣!至於王公大人,酣醟於富贵,而荒浪於声色,乃始欲与山为方外之交,自煎袚其昨非,固以为失策矣,而山何事焉。 今清湘之民,既得贤侯以为之抚摩,而山水又得贤主人宠光之,独非幸欤!侯试掲予言於阁,当有见之而怒生瘿者矣,当有首肯而三叹者矣。惜也,贤主人予未识之,山则予未见之也。虽然,予神交其间,他日登而赋之,予也,主人也,山也,其亦欢然倾盖也哉。 (摘《粤西文载》卷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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