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曲文谅老师,并非他一口夹杂着浓重湖南口音的普通话;也不是他那付瘦削而刻板的严肃面相,而是他在给我们班上第一堂课时,信手在黑板上画下的那个圆。 我们桂林D中初一3班,在升入二年级的时候,曲老师就开始担任我们班的班主任了,同时他还是我们几何课的科任老师,一直到我们毕业离校。 他给我们上的第一堂平面几何课,就让我们全班同学大开眼界:他用右手的姆指和食指夹着粉笔,以小指的指头为圆心,在黑板上画出了一个如菜盘般大小的圆。这个圆,竟是那么的圆,圆得像十五的满月。即便用圆规来画,也不一定画得十分完美。 曲老师的这般骚操作,让我甚感惊讶,想不到天底下还有人竟能这样画圆的!与其说是高手在民间,还不如说是仙人下凡间。当时全班同学也和我一样,已被曲老师的那个圆所倾倒,并为他的首秀点赞。 也是从这一天开始,我们班34个同学,就在他所画的“圆”里学习和生活。当然,这两年时间,他不仅让我们学到了圆周率3.14159…、两点之间直线距离最短的知识,还让我们懂得了遵守校规校纪、严己做人的道理。 记得在校住读的那个学期,一个初冬的清晨起床钟刚敲过,曲老师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我的床头(我当时睡架子床上铺),突然掀开我的被子说:“秋同学,赶快起床穿衣服,看你用时多少?”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码表开始计时。 我被他的突然袭击搞得措手不及,差点把裤子穿反了!但随后冷静一想:不就是起个床嘛,有什么好紧张的。于是不慌不忙穿好衣服,跳下床来。曲老师看了看码表,不做声,走了。 想不到第二天他又来了。我这次有所准备,还没等他掀被子就翻身坐了起来。他又故伎重演掐表计时间。我心想:真是猪仔好卖圩圩来哈!但我穿衣下床的速度,显然要比头天快多了。 他停表后看了看时间说:“嗯,比昨天表现好,不到一分钟嘛。看来不是你们起床穿衣动作慢,而是敲了起床钟后还在睡懒觉,赖床不起。” 我说:曲老师,这一寝室的人,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睡懒觉,你也对我忒特殊照顾了吧!两次掀被子,是不是我“风景这边独好”? “什么这边风景独好!女生那边我照样去掀!而且还不只一个哩。”徐老师振振有词地说。看来岂止是我们男生,才享受这种掀被子的特殊“待遇”,女生她们那边也同样是“春光无限”的! 这件事可看出曲老师用心良苦,他希望我们能像钟表的时、分、秒针一样,沿着圆的轨迹准点运行,循规蹈矩地去生活和学习,切莫出圈违反了校规校纪。 和曲老师相处的两年,总感觉他有点异于常人,准确的讲就是有一点过人之处,抑或是有一种敢为人先的精神吧。似乎这世上的事情,没有他做不到的,而只有他想不到罢了。 就在我们毕业那个学期,不知是出于对红军长征精神的缅怀,还是兼而有之的一种个人情怀使然,突然有一天,他在班上宣布,要我们全班同学排练“十送红军”歌曲,并准备向全校师生表演。 演出那天,学校没有专门安排时间,只是曲老师自己选在各班都在上课的时候。他把我们全班同学拉到学校操场中央,旋即演出开始:“一送(里格)红军,(介支个)下了山,秋风(里格)细雨,(介子个)缠绵绵……” 如泣如诉的悲壮歌声,响彻了整个校园;苏区人民含泪送别中央红军长征的依依不舍之情,也感染了正在上课的各班师生。他们纷纷透过教室的门窗,饶有兴趣地观看着我们的表演。 这时候我突然发现,站在操场边的曲老师两眼闪着泪光——不知是为演出的成功而泪目?还是像苏区人民惜别远行的中央红军那样,他也即将在不久的将来,送走眼前这批自己曾带了两年的学生,为此触景生情而动容? 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们桂林D中初一3班,何尝不是如此呢?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曲老师用姆指和食指夹着粉笔,以小指头为圆心,在黑板上只手画出的那个圆,天长日久画多了,总会有画得不圆满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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