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州城守记——巡抚马光梦境中的明末清初时空（14）

清明谷雨

28、乱世蹉跎  琼海孤舟  

     

        崇祯十七年（1644年），马光知州离任，辞别全州粤东行。马光升迁日，林贽辞官时。桂林漓江码头起航，马光陪林贽买舟顺流往东南去梧州，多年的知州巡抚，多年的兄弟朋友，多少往事，多少情怀，多少言语，尽在漓水轻舟，一杯浊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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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抚台按台，同室操戈，为全州战事互讦争斗。林贽不知道，陷害他的除了按台李仲熊，还有靖江王朱亨嘉在背后捣鬼报复。被冤枉的抚台林贽走了，冤枉林贽的按台李仲熊也走了。朝廷委派了新巡按，马光记为：“新按台郑公讳封莅仼，先住梧州，因送府台，便道来谒”。马关与新任抚按郑封见面，郑封问起“两台交争”事，马光叙述始末，“郑公始悟”，说了一句话：“虽则如此，然在衙门体面，各人要存耳。”在局外人看来，这真是两败俱伤，把衙门官员的脸面都丢尽了。广西官府乱成一团，最后是靖江王朱亨嘉渔翁得利。
        马光在梧州送别回福建老家的林贽，又前往英德拜见两广总督兼广东巡抚沈犹龙。这是马光第一次见到沈总督，沈犹龙对马光早有知遇之恩，沈犹龙得知马光在全州抗击张献忠、营救永明王事迹，曾向朝廷疏荐马光，马光能升迁广东琼州府同知，多亏沈总督赏识。马光随沈犹龙从英德经三水一路到省城，沈犹龙此时正以“老母年高，乞假暂省”，路上又得知老母已去世，即请假归故里葬亲。马光依依送别沈犹龙乘舟归去，感恩不尽，临行前，沈制台语重心长对马光说：“海南黎贼叛乱，告正有事之日”，急需要你马光前往效力，“即日迁转易事耳”。马光告别恩人，“驱车赴琼”，一路绝尘往琼州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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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一头，沈犹龙回到老家松江守孝，弘光元年（1645年），清兵下江南进击大明残疆，沈犹龙没有逃回两粤，而是毅然奋起保卫家乡。沈犹龙就地招募乡土子弟，组织义军抗击清军，镇守松江城，分兵守四门。崇祯十七年八月初三，清军大举进攻，松江城破，沈犹龙顽强抵抗，中箭数枚，壮烈牺牲。
回头说马光，间关渡海，出任琼州府同知。明代海南设琼州府，隶属于粤东，管辖南海诸岛千里石塘、万里长沙。古书称琼州地居海洲中，东西广九百里，南北袤一千一百四十里，绵亘三千余里。自雷渡海，琼为都会，居岛之北陲，儋居西陲，崖居南陲，万居东陲，内包黎峒，万山峻拔，外匝大海，远接诸番。地盘即今海南省。
马光海南到任之时，黎族起事日烈。大敌当前“府尊张公允佳，惶惶无策，地方蠢动。”马光到任伊始，即与守备军官协调商议，宰牛誓师，冲突破围，攻伐招抚并用，平叛一举成功，琼人传颂。琼州“向来黎患”，总督大人曾领兵数万，钱粮数十万而未能平定，马光任内短时间一举平定黎族叛乱，“未有若此之安闲神速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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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光治理地方，政绩卓绝。马光在海南故事颇多，只不过是梦游粤东，不是全州故事，故略过不提，留给琼州地方文史研究。
说过琼州地方再说南明大局。两广总督沈犹龙离任后，接任的新总督是丁魁楚。此时在福建的南明隆武朝廷风雨飘摇，清军大举进攻，“福建、江西信急”。丁魁楚急调土司狼兵军援隆武帝，丁魁楚得知马光在琼州平叛有方，在全州又曾指挥狼兵，堪为可用。即题荐马光为“监军道佥事”，并“遣官敦请，监摄其军”。于是马光又以监军身份随丁魁楚招募的狼兵行动，行动“才二十日”，形势急转直下，“而闽信又坏矣”，粤东狼营援兵未到，隆武皇帝已在福建汀州被清军俘获，不久绝食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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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武朝廷覆灭，马光又随同丁魁楚匆匆转往肇庆，与广西巡抚瞿式耜紧急汇合，“议拥立事”。拥立是天大的事，要请出桂王朱由榔当皇帝非同小可，商议过程中，瞿式耜与丁魁楚一度“议论相左”有点意见不统一。因为两位大臣都信得过马光，马光居间“调停弗获，又两相委托”。马光感到十分为难，“因思拥载大事，岂小臣所轻置喙者。异日两公相激，必诿罪我”。马光做人不想两边得罪，于是“不别两公，竟归琼州”而去。马光刚离开肇庆，丁魁楚同意了瞿公意见，“议拥戴既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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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明隆武二年（1646年）十月初十日，朱由榔称监国于广东肇庆，任命各部官员，十一月十八日，宣布即皇帝位，改年号永历，南明永历帝就此产生。新朝开国用百官，曾救护过朱由榔的马光理所当然会被永历帝重用，马光“陛任车驾司员外”，这是从五品的官。没过多久，经太常少卿李用楫疏荐，马光升为“海北巡道旅，改岭西巡道副使”。看中马光的李用楫是永历朝忠臣，永历四年（1650）任兵部侍郎，巡抚五府一州。永历六年，率兵在合浦青头营与清兵激战兵溃，李用楫投水自尽，为永历尽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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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光束装出发，走马上任正四品巡道副使。好巧不巧，马光人还在路上，在广东的南明朱家王孙为争皇位而兴兵相伐，大打出手。正当永历帝与绍武帝文攻武卫对攻时，清军乘乱攻占广州，进逼肇庆。永历帝走桂林、走全州、走武冈，一路逃窜。滞留在广东的马光则“时事已不可为矣，避居海滨，行李为之一空。时丁亥三月中事也”。丁亥年即永历元年（1647年），马光在赴任途中因清军占领广东全境而与朝廷失联，因“时事已不可为”，不得不“避居海滨”转入地下。马光因此没有随永历帝逃窜广西，缺失了陪同永历回全州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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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表纪年》是南明永历朝广西巡按鲁可藻撰写的一部重要历史著作，记录了南明永历朝的重大历史事件。《岭表纪年》有永历帝住锡全州的记载：永历元年（1647年）“三月，上入全州行宫受朝，刘承胤进良马犀银杯膳资等。晋刘永胤禄爵安国公，总督戎政，充班首官”。当时镇守武冈的湖广总兵官刘承胤正好驻军全州，永历帝在全州行宫中受到刘承胤围猎，收受了刘承胤敬贡的良马金银。获取永历信任的刘承胤上奏迎驾去武冈，而永历帝只求离清军越远越好，欣然应承。《岭表纪年》记为：“十五日丙申，上躬祀南郊，即日登舟幸武冈，远近谏留不及。”永历元年三月十五日午后，永历帝悄然登舟离全州，即经由湘江水路入湘楚，一路绝尘去武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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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全州来说，皇上住锡全州行宫是大事，唯恐招待不周。永历帝在全州徘徊半月，行踪有记载，并没去过有“十三洞巢猺人作乱”的万乡溪峒，全州大力宣传的领旨台也好，皇帝大殿也罢，那都是民间传说演义，没有史料证实当不得真。
永历帝不听瞿式耜等远近大臣劝阻，一意孤行，落入奸臣刘承胤虎口，被挟天子以令诸侯。八月，清军进逼武冈，刘承胤欲献永历帝向清军投降，幸亏发现得早，靠各路兵马救助，永历帝经由古泥走城步、走绥宁往柳州，逃出虎口。逃跑皇帝由此名扬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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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高处囧卿 朝堂叙旧

永历二年（1648年）戊子春，马光“忽闻反正之信”，清廷任命的两广提督李成栋突然反正，转而拥戴南明永历。马光在海滨得知消息即“出身相庆”，千里归朝，于“十二月抵肇庆陛见永历帝，旋擢勋少”，马光的新官职是“勋少”，即“太仆少卿”，正四品的官员。
一年来，永历皇帝流离失所，而今重返肇庆，又见马光归来，龙颜大悦，召见马光。马光梦境有记：“上念旧拥护功，传旨召对，极谢当日护救始末，赐宴，谕鸿胪寺堂上官传旨吏部，照三次覃恩加陛三级，乃为当事五虎所尼，仅陛囧少卿，加级赠封祖父母，父母、恩及三代。盖异数也”。
马光的这段记录很有意思，朱由榔虽然贵为皇上却不忘旧情，传旨召见马光叙旧，天语恳切，深谢马光当年道州相救、全州相待、梧州相送的情谊。召见过后，朱由榔还专门赐宴马光，好酒好肉，热情招待。赐宴过后，特命掌朝廷仪节的鸿胪寺工作人员“传旨吏部”，赏赐马光“照三次覃恩加陛三级”，并“ 加级赠封祖父母，父母、恩及三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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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具体职务安排，因为朝廷内部党争严重，按照马光的说法 “乃为当事五虎所尼，仅陛囧少卿”。朝中“五虎”是党争产物，瞿共美所著《东明闻见录》称“朝中之士又各值朋党争门户，楚人袁彭年、丁时魁、蒙正发、秦人刘湘客、浙人金堡，举朝侧目，称为五虎”。“五虎”一党执掌朝廷大权，因“五虎”作梗，马光“仅陛囧少卿”，还是留在正四品的官位上踏步。这“囧少卿”官名好像是一个尴尬的官职，不然怎么叫“囧”?其实也不尽然，明代的囧少卿是太仆寺卿的别称，掌管与朝廷车马相关事务，皇帝出巡时负责礼仪顺序。到了清朝，囧少卿还可以亲自给皇帝驾车当司机。因为在皇帝身边工作，囧少卿非但不尴尬，而且地位很高，一般人想干还没有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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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明末清初史学家林时对所著《荷牐丛谈》记载，朝廷相争有两党四派，在“从各路来者”一派名单中有“太仆马光……等为一派”，这一派多为“楚党”精英。明末清初史学家计六奇所著《明季南略》则将“太仆寺正卿马光”与众多“楚党”并列“又为一种”。将马光归入“楚党”实在是冤枉，马光只是与永历帝朱由榔亲近，既不是“楚党”也不是“吴党”，且受“楚党” 五虎压迫日久，有苦说不出。
马光在永历朝廷上任高官，虽然在皇帝身边工作，工作性质其实还是很无聊的，按部就班，几乎没有值得夸耀的政绩。永历朝廷多文人，文人喜记朝廷故事，但没有一篇作文正面记录囧少卿马光事迹，只是在一次突发的朝廷党争事件里，马光偶然出现，被所有史家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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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历朝党争由来已久，危害剧烈。明末史学家计六奇所著《明季南略》有“科道散朝” 一章，专门记载党争一事。事件缘起朝臣朱天麟奉旨起草了一份责备“楚党”金堡的文书，朝臣严起恒挑拨离间，暗中把朱天麟草拟的旨意告知“楚党”丁时魁。“五虎”得知消息，忿怒至极，连夜约集两衙门科道同党十六人，于次日拥入永历“丹墀”皇宫门大闹，声称有“强臣箝结言官之口”，厉声哄叫“吾等不做官矣”，纷纷脱下朝袍，“将公服袍带掷弃庭中，小帽叉手，白衣冠联袂去”。朝廷党争到了不可开交地步，一众朝廷官员竟敢大闹皇帝内宫，丢弃公服袍带，缴印挂冠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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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党”大闹皇宫之时，永历帝在干什么？史书对这一事件的记录对于马光来说太重要了！
当代史学家顾诚的《南明史》记载：“这时永历帝正在穿堂召见太仆寺卿马光，听得外面一片喧哗，吓得“两手振索，茶遂倾衣”。
明末清初史学家林时对的《荷牐丛谈》记载楚党党魁“率六科缴印于入阁，入丹墀，挂冠而出。帝正召马光，追论五年前永州被难逃入全州事，闻外哄，大惊……”。
明末清初史学家李天根的《爝火录》记载；“时帝恭坐穿堂，召太仆卿马光，追叙五年前永州被难，逃入全州；别后手书谢光，有“先生衣我、食我，后日岁月皆先生生我、成我”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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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清初史学家计六奇的《明季南略》记载：“时永历坐穿堂，召太仆马光，追叙五年前永州破难、逃入全州前后，手书谢马光，有‘先生衣我、食我，后日岁月皆先生生我、成我’句等事。忽闻外变，两手振索，茶欲倾衣”。
《明季南略》等古籍均记有发生在永历三年正月的“科道散朝”事件，均涉及到永历帝与马光的特殊关系。虽然只是不经意的叙事闲笔，却旁证永历帝与马光关系特殊。永历帝在马光初入朝时曾召见赐宴、赏官，只为感谢马光当年救命之恩。而“科道散朝”时，永历帝是在皇宫穿堂“召太仆卿马光”“追叙五年前永州被难逃入全州事”。由此可知永历每次召见马光，都要提及当年全州营救的故事。这故事还有一个细节，朱由榔在“逃入全州前后”曾经手书一纸赠马光：“先生衣我、食我，后日岁月皆先生生我、成我”！朱由榔对马光的感激之情凝于笔端，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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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粤梦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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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粤梦游记》琼海

法制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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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制传奇 发表于 2025-2-4 0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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