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臣不返汨罗魄 楚南竞渡犹楚声—— 桂林端午龙舟竞渡的起源与演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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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礼诗首句以“海榴照眼如火明，桂林五月无啼莺”开篇，点明五月端午是桂林龙舟竞渡的节日。第二句“楚臣不返汨罗魄，楚南竞渡犹楚声。”明确指出桂林的龙舟竞渡的主旨是缅怀在汨罗沉江的爱国诗人屈原，“楚南”之地桂林的端午龙舟“竟渡犹楚声”，屈原爱国忧民的情操感人，其精神在桂林发扬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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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人介绍过桂林端午龙舟竞渡的渊源，接着介绍漓江上的龙舟竞渡。从早上开始，直到“日午山光圭影准”，江面云集的巡游龙舟“翠纛红旗互牵引”，红旗缀翠旒，色彩艳丽，迎风招展，场面壮观。而千姿百态的龙舟“窄艇长舲宛似龙”，争相斗奇。“窄艇”是今天常见的狭长的敞开式龙舟，而“长舲”则是有安有蓬窗的舟船，条条窄艇长舲如同江上蛟龙，龙的舟船，龙的传人。

       接下去是动人心魄的竞渡场景：“短棹利为截波刃”。舟人手中划桨如同一炳柄锋利的“截波刃”，刀劈水浪而前行。舟头站立的舟童一声呼唤，壮健的舟人起浆破浪，动作伸展屈曲，整齐划一，排山倒海，气势如虹，颠浪前进。伴随着喧天锣鼓，舟头激起的水浪、桨板劈开的水流，迎风四溅，被诗人夸张地形容为“流沬洒成南海雾，怒涛响作南山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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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夏的桂林气象多变，诗人记下了竞渡时风雨突来的江景：“头上黑云看忽近，瘴起天南惟一瞬。”顷刻间天昏地暗，暴雨倾盆。暴风骤雨洗尽夏日炎暑，“却宜骤雨洗炎氛”。雨后的山岭奇峰间腾起层层云雾，“岭烟四绕浑如晕”，将桂林夏日暴雨后的景色描述的如此生动逼真，诗人查礼堪称第一人。

       桂林夏日暴雨过后必有晚霞，“何人移取赤城标，向晚流霞映画桡”。夕阳映红了靖江城墙宫墙，也映红了舟人手中绘有彩饰的舟桨。画面既有大场景，又有小特写，让我们知道夏日桂林的色彩有多美，连霞光咏红的桨板也是有彩绘的 “画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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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临，端午狂欢节还在继续，“共说余欢还未尽，江干重遣夜灯烧。”江面上一条条龙舟彩船星星点点“夜灯烧”，端午观灯胜中秋，光影映江，如同幻境。漓江两岸江滩上，有“猺童獞女争奇赏，沙汀杂沓时来往”。再回首望城中，“酒肆频看青旆高，歌声沸彻云霄上”。如此繁华热闹的端午，乾隆盛世的写照。

       写过端午龙舟竞渡的热烈，写尽端午夜市的繁华，诗人笔锋一转，“铜斗谁家踏浪儿，菰蒲深处钓杆持。衣凉柝响人初散，独自收纶夕照时”。这其实是漓江岸边平日常见的场景，渔家少年每一天都这样生活。桂林人的端午一日，由激昂回归平静，余韵悠悠，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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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罢查礼的竞渡歌，需为诗坛老前辈纠个错，查礼称诗“用刘宾客竞渡歌韵”，不对。刘宾客所作是《竞渡曲》，不是《竞渡歌》，《竞渡歌》系唐代诗人张建封的作品，《全唐诗》卷二百七十五录有张建封的《竞渡歌》，查礼其实是采用了张建封的《竞渡歌》诗韵。诗坛纠错寻常事，前辈莫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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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民国时期的桂林端午节

       有研究本土祭龙竞渡的学者认为，明清以来直到民国，桂林的端午龙舟竞渡与纪念屈原无关，直到1949年之后，才有“一个纪念屈原的概念推广”。其依据是“根据湖北人闻一多论文下的结论”。这里牵涉到二个问题，一是闻一多下过怎样的结论，是否结论就是端午节与屈原无关。二是明清之后，民国时期的桂林是否没有“纪念屈原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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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第一个问题，可追溯到上世纪二十年代。闻一多当年曾作《端午考》等文史论文，闻一多通过考订辨析史料，得出一个结论：端午节及龙舟竞渡起源于古代吴越民族图腾祭祀的节日，与屈原无关。闻一多的结论很明确，只是强调端午节的起源与屈原无关，并没有否定屈原投江后，端午节的主旨逐渐统一为纪念诗人屈原。

       闻一多高度肯定端午节纪念屈原的历史和现实意义。1945年端午节，闻一多在《诗与散文》杂志上发表《人民的诗人——屈原》纪念文章。并在端午作专题演讲时说：“当认识了人民时才能认识屈原，因为屈原是人民的诗人，现在我们是认识了。”由此可见，包括闻一多在内的文史界，普遍肯定历史是不断发展演变的，缘起古吴越的端午节，在南北朝之后演变成为全国纪念屈原的节日，这是不可否定的历史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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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个问题涉及到民国时期的桂林端午节龙舟竞渡。继明清之后，民国时期桂林的端午龙舟竞渡没有更本性的变化，延续着明清以来“五年一小划，十年一大划”的传统。其中1948年的端午“大划”最具规模。据《桂林文化大事记》记载：“6月11日，今为端午节，有五十八艘龙船参加十年一度的龙船自由竞渡”。这或许是民国时期最大规模的端午龙舟竞渡。

       从明清到民国，桂林的端午节始终具有纪念屈原的意义，而在抗战期间，在民族危亡的年代，端午节纪念屈原的习俗经历了一场改造和重塑，屈原的忠君形象演变为爱国诗人屈原。正如当年郭沫若指出“端午节纪念屈原是有深远意义的，中华民族的诗人，即中华民族的战士，我们要效法屈子精神，使一草一木都成为表现民族气节的题材！”在抗日救亡的背景下，端午节纪念屈原的理念得到强化，成为战时中国的重要文化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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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抗战期间，在文化界爱国人士倡导下，端午节一度成为纪念屈原的诗人节。1941年端午节，《新华日报》发表《诗人节缘起》一文，提炼出以“爱国家爱民族”为内涵的“屈原精神”。同年端午节，延安召开纪念屈原为主题的座谈会，《解放日报》在报道中称：“今天纪念屈原别有特殊意义，因为“其不屈服不妥协的爱国精神，为人民所感动所拥护”。

       而在桂林抗战文化城，端午诗人节活动同样在提升纪念屈原的现实意义。据《桂林文化大事记》记载：

       “1942年6月18日，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桂林分会邀集桂林诗歌界人士在漓江划船聚餐，纪念我国古代伟大的爱国诗人屈原和庆祝诗人节”。“桂林师院举办漓江划船赛”、“端午节划船比赛，童子队第一名为7分15秒，第二名为9分3秒。”

       “1943年6月7 日，今日端午，为‘诗人节’，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桂林分会邀请该会会员及诗歌作者在社会服务处举行茶会。李文钊主持。柳亚子、熊佛西等相继发言，阐述纪念屈原的重大意义。”

       “1946年6月5日，今为‘诗人节’。中华全国文艺界协会桂林分会在艺术馆举行庆祝晚会，到会会员的有穆木夭、欧阳予倩及文化界人士百数十人，表演诗歌朗诵、歌咏等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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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世纪四十年代，每逢端午月，桂林的报刊也发表有关纪念屈原的诗文。如1940年6月21日，《救亡日报》发表郭沫若的《革命诗人屈原》；1942年6月22日，《半月文萃》发表黄炎培、郭沫若、董必武等的《屈原唱和》；1949年6月1日，《广西日报》发表如海的《关于屈原》，孙振邦的《又是一年端午节》。

       民国时期桂林端午节的活动报道以及发表的端午节诗文，强调了端午纪念屈原的意义，使桂林的端午节活动更具有时代特征。

       综上所考，民国时期桂林的端午节及龙舟竞渡延续并进一步彰显了纪念诗人屈原的概念，并非“1949年之后，才有“一个纪念屈原的概念推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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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桂林端午龙舟竞渡的文化传承

       历史证明，从明清到民国，桂林的端午龙舟竞渡与全国各地的龙舟竞渡没有什么不同。在其演变过程中早已淡化了龙神祭祀色彩，确立了缅怀先贤的主旨，形成中华全民族重要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桂林本土的龙舟竞渡有着悠久的历史渊源，最早起源于江河龙王等神灵的原始崇拜，以龙舟竞渡的形式祈求神灵保佑地方风调雨顺。千百年来，由原始的龙神崇拜发源的桂林龙舟竞渡不断演变，到明清两代，楚风南暨，由岭北传入的端午节在桂林影响日盛，作为端午节的一项主要活动内容，桂林的端午龙舟竞渡融合了本土原始龙神祭祀的元素，形成了桂林龙舟的风格特色，丰富了纪念爱国诗人屈原的表现形式及精神内涵。在桂林文化城时期，进一步提升了端午纪念屈原的意义，使桂林的端午节活动更具有时代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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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龙舟文化最早起源于原始龙神图腾崇拜，并非桂林独有。值得称道的是龙舟桂林城郊一些村社至今还保留着祭拜龙神、唱龙船歌、龙船巡游走众亲等地方习俗，这是少见的历史遗存。原始龙神祭祀活动原汁原味，那是更久远的记忆。与龙神祭祀有关的建筑遗存、竞渡巡游、礼仪歌谣等需要发掘整理宣传，以传承地方特有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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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桂林原始龙神祭祀扒龙船活动与纪念屈原无关，这是事实无疑。但这不意味着端午龙舟竞渡也与纪念屈原无关。但凡龙神祭祀必有龙舟竞渡，而但凡龙舟竞渡并非都是祭祀龙神，不应非此即彼。桂林的龙神祭祀扒龙船与端午节的龙舟竞渡有着类似的外在表现，但其精神内涵则完全不同。桂林的端午节及端午龙舟竞渡源于纪念屈原的岭北习俗，从明清以来在桂林已“殊方同俗”，端午竞渡的主旨是缅怀先贤，纪念屈原，这更是不争的历史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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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缅怀屈原的端午龙舟竞渡注重于“人”而不再注重于“神”，这是历史性的进步。研究桂林端午龙舟竞渡的演变，要把握事物发展的总体脉络，不应以地方的特殊性否认历史发展的普遍性。而今发掘桂林龙舟文化，则不应以龙神崇拜替代或淡化端午龙舟竞渡精神内核的主体传承。

       岁月过往，时代在变，桂林的龙舟竞渡也在进化演变。明清以来的端午龙舟竞渡以纪念屈原为主旨，而在新中国成立后，在保留纪念屈原的端午节节庆活动的同时，龙舟竞渡注入了更多体育竞技的色彩，作为民族体育运动比赛项目，桂林人将龙舟扒出了广西，划向了世界。这是桂林传统龙舟竞渡不断发展进步的具体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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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顾明清以来桂林的端午龙舟竞渡，其活动的外在表现形式在不断变化，而最需要关注的是端午龙舟竞渡精神内核的传承。龙舟竞渡是中华民族凝聚力和向心力的见证，一年又一年，爱国情怀薪火相传。以龙舟竞渡纪念屈原是端午节具有代表性的文化符号，蕴含着一个民族的思想品格、道德情操。中国人以端午龙舟竞渡的形式缅怀历史上的仁人志士，那是中华民族文化的根基和风骨所在，弘扬屈原爱国主义精神，传承中华全民族的重要非物质文化遗产，正是端午龙舟竞渡重大的历史意义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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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川县志》白石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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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川县志》端午龙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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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冯应京《月令广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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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朝《续齐谐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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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庆版《临桂县志》端午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