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记略】伏波盛事东日堂

清明谷雨 · 发表于 2022-4-15 16:54:27

【读史记略】伏波盛事东日堂

在《国家珍贵古籍名录》中，登记有《东日堂诗稿》一卷，系“（明）瞿式耜撰，清初东日堂刻本”，附记“瞿式耜东日堂诗一卷，字起田，常熟人，兵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封临桂伯，大兵下桂林，死之”。“瞿昌文，字寿明，曾省祖孤行至桂，后授翰林院检讨；瞿式耜殉节，昌文裹骨归葬” 。此珍本为瞿式耜孙瞿昌文刊刻于清初顺治年间，现珍藏于江苏省常熟市图书馆。

清顺治年间，瞿昌文以东日堂堂号刊刻的瞿式耜遗作共三部，即瞿式耜《浩气吟》一卷《附录》一卷、《东日堂诗稿》一卷、辑抄瞿式耜《虞山集》十二卷”。顺治之后，瞿氏后人刊刻的《桂林遗诗》也冠名“东日堂版”。

清明谷雨 · 发表于 2022-4-15 16:56:06

在瞿昌文以东日堂堂号所刊刻的三部瞿式耜遗作中，《浩气吟》是瞿式耜壮烈殉国之前在桂林狱中留下的诗稿，后世流传版本甚多，多源于瞿昌文所刊刻版本。而“《虞山集》十二卷”抄本名为虞山，虞山是桂林名山，瞿式耜有多篇游桂林虞山诗作，而其家乡也有座虞山，故以《虞山集》为诗稿名称。《东日堂诗稿》则是瞿式耜在桂林留守期间所遗诗稿。

在中国古代，名门望族大多有本家族的堂号，高大宽敞的厅堂上，悬挂着写有堂号的匾额，百姓谈论某一家族时，喜欢以“某某堂”来称呼。

瞿式耜曾在其家乡建浣溪堂、耕石堂，并无东日堂，这“东日堂”堂名缘起何处令人费解，至今难以考证其出处。

清明谷雨 · 发表于 2022-4-15 16:57:50

读史探究，竟有所得。与东日堂有关的信息源于伏波山的一次盛会。

永历三年（1649年）秋，瞿式耜嫡孙瞿昌文历经艰险，从常熟老家千里迢迢来桂林看望祖父母，见昌文到来，瞿式耜惊喜万分，写《己丑五月廿二日辰刻书付昌文孙》，嘱咐昌文将“一路光景，备写一日纪路程，留之他年，可当正经小说一部，且吾欲据以为告，表汝一段至性，一风厉海内也。”瞿式耜要昌文将其千里寻亲经历写成文字，流传后世。兴奋之余，还将昌文万里寻亲之举写成《报臣孙入粤疏》，上报永历皇帝。瞿昌文的《粤行小记》完成，其千里寻亲之举“人称至孝”，桂林的官员和文人士绅得知昌文此行经历，争相称颂。

清明谷雨 · 发表于 2022-4-15 16:59:04

这年的八月八日正逢瞿式耜六十大寿，，而八月九日又是昌文生日，为庆贺双喜临门，瞿式耜连着两天在伏波山宴请文臣武将亲朋诗友，盛会是为庆瞿公寿喜，更是借此传颂其孙昌文千里寻亲孝义之举，其喜庆盛况一时传为佳话。文人墨客相聚一堂，作文题诗记其事，对昌文赞誉有加，由此留下瞿式耜及众人撰写的诗文名篇。

清明谷雨 · 发表于 2022-4-15 17:02:10

据《瞿忠公宣集》记载，瞿式耜在六十生日这天“作长歌以志喜又以志悲也”，长歌有句：

吾年六十精已衰，鞠躬犹自守严疆。

万折千磨慗不死，日望收京返故乡。

长歌诗后有“别山张公、密之方公、道隐金公赠诗附录。”附录了张同敞、方以智、金堡等人的盛会诗章。

瞿式耜的弟子，总督张同敞作《叙粤行小记》，记叙瞿昌文千里寻亲的事迹，最后几句是：

神黯伏波山莫莫，公孙始至桂林时。

相国千秋正届期，跪进一觞涕交颐。

王父抚之喜可知，曰是吾家千里驹。

跋山涉水等平夷，为我一一详陈之。

文拜曲折前致词，其事艰危其志悲。

谁为歌者传来兹，永历三年史氏诗。

清明谷雨 · 发表于 2022-4-15 17:03:43

“桐城方以智”为瞿昌文作《书寿明粤行记后一百二十韵》，其中有句：“上下观古今，古今多奇绝。”、“竚望还故乡，发肤有余烈。”“男儿自有心，一斗千秋血。”

王夫之则和方以智旧诗韵为瞿式耜祝寿，即《留守相公六帙仰同诸公共次方密之学士旧韵二首》，其一为：

千古英雄此赤方，漓江南下正汤汤。

情深北阙多艰后，兴寄东皋信美乡。

进酒自吹松粒曲，裁诗恰赋芰荷裳。

萧森天放湘累客，得依商歌待羽觞。

清明谷雨 · 发表于 2022-4-15 17:05:37

南明大臣金堡当时也曾盛会题五言诗赠昌文，惜诗稿已失。永历四年（1650年），孔有德攻岭南，桂林沦陷，瞿式耜殉节。四年后，昌文将奉祖父母灵柩“裹骨归葬”常熟故里。金堡来常熟，昌文拜见金堡，说起当年伏波山金堡所赠五言诗因战乱遗失，故“来东阜索补前作”，金堡曰“寿明居士以己丑省大父留守相公于桂林，人称至孝，一时缙绅先生皆为歌诗以道其美。余曩厕俗士亦有五言一篇，寿明既于患难中失去，余又以行脚弃之草稿。”旧诗无存，于是金堡另为昌文作临别《金公赠言》。赠言说“我行天下，未见逸格之人，犹记桂林留守有公孙芒鞵万里，兵中来出门，不与父母诀，仗剑能使豺狼开。”

清明谷雨 · 发表于 2022-4-15 17:07:48

《金公赠言》回顾了永历三年（1649年）的伏波山盛事，而如今瞿式耜早已殉国，伏波山物是人非，金堡的《金公赠言》提及当年往事，心情悲沧，赋诗一首，诗中感叹世事沧桑：“意气昔年今在否，昔年笔墨常怒号，于今语默凭松涛，黑风一阵遗稿净，似卷老杜三重茅。”

金堡诗中回顾当年与瞿式耜等相聚伏波山的往事，其中有这样一句：“八月八九双进酒，伏波盛事何萧条”。句后有金堡附注“八日留守相公生辰，九日寿明生辰，时会与东日堂”。这段附注太重要了，正是本文的点题之句！附注指明瞿式耜举办“伏波盛事”的地点是“东日堂”，也就是说“东日堂”就在桂林伏波山！

清明谷雨 · 发表于 2022-4-15 17:09:22

南明时期的伏波山是瞿式耜经常过往的地方，他见“江东对伏波山有林一丛，……于隔岸小楼遥望之，欣然欲往。”后来在伏波山对岸“编篱拓圃，遂成一宅”，张同敞为其宅起名“小东阜”。瞿式耜题“小东阜诗四首”，首句“隔水群山四望收，双峰离立刺人眸。”加注“伏波、独秀两山并峙”。可见他对伏波山风景独有情钟。瞿式耜夫人去世，停柩伏波山江岸，其孙昌文在伏波山为祖母守灵，登伏波山拜壮缪庙，记父王千古名联得以传世。昌文称“伏波山矗立城东，与靖江王邸中独秀山对峙，尤为竣异。”

清明谷雨 · 发表于 2022-4-15 17:10:39

瞿式耜在伏波山建壮缪庙，祭关公以鼓士气，建东日堂，为文人墨客雅聚之所，此为伏波山一时之盛。伏波山是瞿式耜和文人诗友唱和的地方，在这里留下许多千古传唱的诗篇。伏波盛会之时，王夫之诗中有“千古英雄此赤方，漓江南下正汤汤。”之句，正是南明英雄风云际会伏波山的写照。王夫之另有《题彭然石船壁》一诗，描写了风雨如欲来的伏波山景象：

日曾相识此扁舟，江黑云低对戍楼。

象帝祠前秋似叶，伏波山下月如钩。

清明谷雨 · 发表于 2022-4-15 17:11:54

伏波山有记载的“堂” 共四处，即宋代所建进德堂、正夏堂、喜丰堂、八桂堂，这几座“堂”明末已废，代之有东日堂。南明之后，伏波山的壮缪庙、东日堂或废弃或改名作他用。与明末所建塔山、象山之塔一样，清代地方史籍对此均不作记载，化作历史的谜团。

尽管东日堂已废，事过留痕，伏波山东日堂的盛事记入了《金公赠言》，东日堂的盛事也给瞿昌文留下人生最值得记忆的桂林往事：留守祖孙相聚，祖父六十大寿佳日，伏波山东日堂高朋满座，诗文荟萃，留守祖父和缙绅先生皆以诗文“以道其美”。桂林之行，在瞿昌文的人生记忆里满是悲沧，唯有伏波山东日堂凝聚着祖孙情深的盛事难忘。一座东日堂，寄托着瞿昌文对祖父瞿式耜深深的怀念。瞿昌文将伏波山东日堂的记忆带回故里，以东日堂为堂号，刊刻《东日堂诗稿》，成为伏波盛会的见证。

清明谷雨 · 发表于 2022-4-15 17:14:08

有《金公赠言》为证，有《东日堂诗稿》为证，扑朔迷离的东日堂原来就在桂林，就在伏波山。伏波山的历史应补此一笔。

多年以来，野史口碑相传，称浑融在栖霞寺建听月亭、伴日亭，日月合为“明”字，寓思明之意。

浑融建听月亭《栖霞寺志》志有记载，听月亭“在静慧堂左，梯石而上，倚岩为亭，四面皆窗，延眺江城如画，松桂交荫，杂卉错锦，太史吳光命名，朱锜书，顺治十七年建，康熙二十七年重修。”历代为听月亭题额、题联、题诗者甚多。光绪十八年张联桂重修听月亭，题桂林听月亭联“此曲只应天上有；今来已恐邻人非” （集杜句）。

而所谓伴日亭，史志诗文并无只言片语，全无记载。以日月寓明，在清代是公开的秘密，明目张胆建日月双亭者斩。浑融不傻，因此，伴日亭在栖霞寺历史上并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