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的话: 2022年,泉蒙项目工作组第一次来到桂林,在灌阳县文市镇内进行了走访,他们把这一路上走过的地方,他们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都用文字记录了下来。
2022年末,我和同事一行四人,花了两个多星期,走访了三十多所乡村学校。我们从一个学校到另一个学校,经过一个又一个的村庄,和很多很多的孩子相识,又匆匆离去。
桂林灌阳县文市镇的孩子们
我和同事几人都是在农村长大的,在我的印象里,农村的孩子天然知道怎么玩,呼朋唤友,上山捉鸟,下水摸鱼,我们都是这样长大的。
但有一天,我们去到一所学校,校长与我们闲聊:“现在孩子们连玩都不会,呆呆的。 “她指了指操场上的孩子,接着道:“从操场这边跑到那边,再从那边跑回来,然后再跑过去……..只知道跑来跑去玩。”
聊起孩子们玩手机的问题,校长又说:“我们这里很多孩子跟着爷爷奶奶生活,老人家不懂也管不了,孩子回去就捧着手机玩,不出门,也不跟别的小孩玩,以前农村孩子的那种活泼热闹已经没有了。”
我问孩子们,放学回家,最喜欢做什么? “玩游戏” “刷视频” “看抖音” …… 几乎所有孩子都这样回答。孤勇者大合唱,老八秘制小汉堡这样的网络梗所有孩子都知道,连学前班的小朋友,一口气把孤勇者唱完也不在话下。生活在网络时代的孩子,除了网络热梗,网络游戏,有什么真实的快乐可以来编织童年呢?
我们到学校去走访,喜欢和孩子玩一个问答游戏。我们在一些彩纸上写上很多想问的问题,然后让孩子根据自己喜欢的颜色来抽,抽到什么就要回答什么。这个游戏是很无聊的,但是孩子们很喜欢,不管什么问题,别人抽到的还是时自己抽到的,都要抢着回答。 我们问,你觉得农村好还是城市好? “城市好!” “为什么呢?” “因为城市里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城市里可以赚钱。” “城市里可以买很多好东西。” 也有一两个小孩子说,农村好,因为农村空气好。有趣的是,大多数的孩子并没有去过“城市”。他们眼中最大的城市是县城或市里,偶尔有孩子知道北京和上海,因为他们的父母在那里打工。 很多小朋友对城市的全部想象是可以打工赚钱,他们说未来有机会去大城市,也要打工赚钱。这些就像大人打发小孩子的话,被这么小的孩子,如此兴致勃勃地告诉我们,面对他们天真的面庞,不免觉得有一点点悲哀了。
如果我们去到教室里面,孩子们会围过来,但不靠近,就彼此挤来挤去,互相问这人是谁呀。过一会儿,他们会围过来一点,胆子大一点这会就会问了:“你是谁呀?”问完又准会不好意思地跑开了。 最好的方式是给他们讲故事,大家会争先恐后要挤到你身边来,占据最佳位置,然后用乌溜溜的眼睛望着你,期盼着,会不由自主地跟着故事里的动作学了起来,做出各种各样夸张的动作,把其他人逗笑,再把自己逗笑。 所有的孩子都喜欢听故事,他们好像天生能从故事中得到快乐,对我们大人觉得稀松平常的事情感到惊奇。
听故事的孩子们
有一天,我们讲《迟到的理由》这个绘本故事。讲故事前,我问孩子们,上学有没有迟到过,大家都摇头,并异口同声地说“迟到的孩子不是好孩子!”故事讲完后,我又问,这只迟到的小猪猪是不是好猪猪。很多孩子说不是好猪猪,因为他迟到了。但是,有些孩子开始犹豫了,还有一个孩子说是好猪猪,因为老师没有生气。 后来,我问大家,在这本绘本里看到什么。 “好看的图片“,“小猪猪”,“闹钟”………大家的答案各种各样,有一个孩子说看到了好词好句,但有一个孩子说看到了乐趣。也许这就是故事的力量,童书也许可以给这些孩子一个丰盈茂盛的童年。
和孩子们共读《迟到的理由》这本绘本
孩子的心离我们多远呀!一个小小的故事,重复听了无数次,还会兴奋地问,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如果我们能小小模仿一下故事里的动作或者声音,他们会兴奋地蹦到天花板上去。他们就像一棵小草,一株小花,向四面八方伸展自己的身体,想要汲取成长的养分。 可是,这些乡村的孩子们的周围是多么贫瘠呀。有几个孩子的家里有书呢?有几个孩子的爸妈可以给他们讲故事,大人谈到城市,只有打工赚钱,这种贫瘠的想象被孩子们依样画瓢,对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呢?
读绘本的孩子们
学校呢?很多学校是有阅览室的,但是阅览室的书是多年前购置的,文字书居多,品类单一,质量欠佳,仔细找找也找不出合适孩子们看的书。 我们问孩子们,有没有去阅览室借过书,结果很多孩子连阅览室都没听说过。
我们给孩子们讲故事聊书,发现孩子们的阅读量都很低,给四年级的孩子讲适合一年级孩子听的故事,他们也听得津津有味,很多六年级的孩子,还从来没有读过一整本书。 生长在这样的土地里面,这些孩子未来可以走向何方呢?
“你们什么时候再来呀?”每当我们要离开的时候,总有孩子这样问。有一些孩子以为我们下个星期会回来,还有一些孩子以为我们是新来的老师,以后会天天来,以为可以天天听故事。 “我们可能不会回来。”我说。他们听到后有些失望,眼巴巴地望着我们。 我们只是路过,我问自己,什么东西是可以留下来?
唯书而已! 在这片土地上,阅读可能是最容易实现的教育公平,也许童书能让这些孩子长出丰盈茂盛的童年! 所以,至少要把书留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