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朝首辅徐阶为何要为蒋冕撰写墓志铭？

清明谷雨

       明朝中期内阁首辅蒋冕在全州逝世后，其后人请蒋家姻亲、谪官龙大有撰写墓志，即嘉庆版《全州志》所录《少傅蒋公敬所墓志略》。而鲜为人知的是，除了龙大有撰写过蒋冕墓志，曾为嘉靖、隆庆两朝首辅、在明史中赫赫有名的徐阶也曾为蒋冕撰写过墓志铭。查明清两代《全州志》，未录徐阶所撰墓志，在全州地方史料中也没有任何关于徐阶所撰墓志的记载。

       关于徐阶，《明史》有记载：“徐阶，字子升，松江华亭人。”徐阶自幼聪颖，嘉靖二年（1523年）考取进士探花，授翰林院编修。历官多年后，徐阶于嘉靖三十一年（1552年）入内阁，迈入政治权力的中心。此时的嘉靖皇帝痴迷道教、宠信道士，疏离朝政，严嵩得以专权，一手遮天。面对嚣张跋扈的奸臣严嵩，徐阶选择忍气吞声，委曲求全，隐忍潜伏数十年。为取得严嵩信任，徐阶甚至将孙女嫁给严嵩孙子，结为姻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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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阶在朝堂深藏不露，却暗地里收集严嵩通倭证据。嘉靖四十一年（1562年），徐阶利用嘉靖帝对严嵩父子产生不满之机，联合御史邹应龙弹劾严嵩之子严世蕃，徐阶以“还权于君、还政于司、还论于公”为号召，最终扳倒倒行逆施的严嵩，为朝廷清除了一大祸害。徐阶则获得嘉靖皇帝的信任，由次辅擢升，取代严嵩成为内阁首辅。
        嘉靖即将去世，隆庆即将即位。徐阶与张居正共同起草嘉靖遗诏，策划拨乱反正，为因谏言而获罪的海瑞等大臣平反，为嘉靖初年在“大礼议”事件中言事系狱获罪诸臣昭雪，赢得官员拥戴。

徐阶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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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阶任内阁首辅期间，在复杂的政治环境中巧妙周旋，平衡各方势力，为明朝的政治稳定做出了贡献。在经济方面，徐阶关注民生，减轻百姓的负担，推行了一些有利于经济发展的政策。徐阶重视人才的选拔和培养，他提拔培养了张居正等一批有才干的官员，为明朝的后续发展储备了人才。徐阶推行了一系列改革措施，嘉靖朝“弊政多为徐阶匡救”，改善了明朝的政治和社会状况，被时人誉为“名相”。
       总体而言，徐阶是明朝一位具有重要影响力的政治家，以推动嘉靖遗诏改革而闻名，其政治标签是权谋隐忍与矢志改革的双重定位。

徐阶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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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阶的功绩和才能值得肯定。但其晚年却纵容子弟官二代占田数万或传为数十万亩，其中很大一部分是通过“投献”的方式获取，应了无官不贪那句古话。徐阶因此被朝官弹劾，遭铁面无私的海瑞查办，被迫于隆庆二年致仕还乡，而两个儿子则获罪充边。徐阶晚景凄凉，于万历十一年（1583年）在家乡病逝。有《少湖文集》《世经堂集》《世经堂续集》著作存世。
        嘉靖初年，当徐阶考中探花的时候，蒋冕已是内阁重臣，徐阶关注朝廷事变，同情首辅杨廷和、蒋冕。嘉靖三年（1524年），蒋冕被迫辞官归里，三年后，被嘉靖帝下诏定罪，嘉靖十一年（1532年）含冕去世。嘉靖初年的朝廷事变使徐阶看清了官场险恶，变得为官谨慎，锋芒收敛。

徐阶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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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徐阶得知冕公在全州逝世消息，深感悲痛，作《祭蒋敬所阁老文》寄托哀思。祭文回顾当年“宪皇时称多士，凡八临轩，最后丁未有四元老，公居其一，夷清惠和，金声玉色。”意为蒋冕是杰出人才，历经御前殿试脱颖而出。此后辅佐君主，成为德高望重的元老之一，其品格清雅惠和，言行如金玉般贵重而光彩照人。
        徐阶在祭文中评价蒋冕朝中应对“如川不动，如山调护，从容匡扶，恳恻身名具全。”意为蒋冕性情如江河般沉稳坚定，又如高山般庇护他人，始终从容不迫地匡扶正义，以赤诚之心成就了德行与名声双全。

《少湖文集》祭蒋敬所阁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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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阶在祭文最后痛惜哀叹：“维公在朝，善类有依，公今殁也，孰主孰持，维公在野，后生有式，公今殁也，孰引孰翼，某等无似，滥出公门，哭公之殁，忆公之存，感非私恩，哭岂私戚，维公有知，鉴此衷臆，尚饗”。这段话解读为：您身居朝堂时，贤良之人皆有所依傍；如今您已逝去，谁能主持大局、扶持正道？您身居乡野时，后辈们皆以您为楷模；如今您已逝去，谁能引导、庇护后人？我等才德浅薄，却侥幸混迹于世。为您的逝去哭泣，追忆您在世时的恩德，感念出自公心，悲痛哭泣也非私情。若您在天有灵，请体察我们的心意，享用祭品。
       徐阶的这段四言骈句节奏庄重，满怀深情，直抒胸臆，通过对比蒋冕在世与去世后的影响，突出其不可替代的地位，表达对逝者的追思与对后继无人的忧虑。

徐阶《世经堂集》祭敬所先生蒋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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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阶为蒋冕撰写祭文的时候还是嘉靖当朝，这篇感人至深的祭文当然不会公之于众，只能藏之书阁以为情感寄托。直到隆庆三年（1569年），徐阶离朝致仕后在故乡青浦少湖居整理旧稿，才将《祭蒋敬所阁老文》编入《少湖文集》，又改题为《祭敬所先生蒋公文》编入《世经堂集》，刊刻面世。
       除了《祭蒋敬所阁老文》，徐阶另一部著作《世经堂续集》还收录了一篇《光禄大夫柱国少傅兼太子太傅户部尚书谨身殿大学士赠少师谥文定敬所先生蒋公墓志铭》。《世经堂续集》主要收录隆庆二年（1568年）徐阶致仕归乡后至万历十一年（1583年）去世前的新作。这部著作存世极少，堪称罕本，平民难得一见，故徐阶曾为蒋冕撰写墓志的事不为人知。

《世经堂续集》徐阶作蒋冕墓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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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阶执掌大权后处理冤假错案，在其策划下为蒋冕平反，“后台谏交章请公恤典，及礼部复请诸疏”。隆庆帝遵先帝遗昭，“奉诏褒名臣，赐公祭葬赠谥”。朝廷的态度有了根本性转变，蒋冕终获昭雪。徐阶所撰墓志标题显示，蒋冕此时已有谥号“文定”，这证实徐阶墓志撰写于隆庆初年之后。

蒋冕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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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俆阶墓志记“敬所先生蒋公年七十卒于家”，蒋公去世前，曾“诫其子履坦等曰，毋以卹典请，亦毋请铭”。因此，蒋冕入葬时既无卹典亦无墓志铭，直到嘉靖二十九年（1550年），蒋冕长子履坦才请亲家龙大有为蒋冕补撰墓志铭。   蒋冕平反之后 “又十年”，也就是明万历五年（1577年）前后，蒋冕长孙“务樵乃克以状，嘱阶铭”。务樵请徐阶为蒋冕作墓志铭，此时距蒋冕去世已有45年。

蒋冕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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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阶在所撰墓志中回顾与蒋冕关系的由来：“昔岁癸末，公主考会试，阶幸出其门。……阶盖于公，受再世之恩焉。”当年徐阶参加蒋冕主考的嘉靖二年（1523年）癸末科会试，被取为探花，是蒋冕门生，因而有责任为蒋冕作墓志，“述公盛美传之无穷，后死者责也”。徐阶所撰墓志洋洋数千言，饱含敬意叙述了蒋冕的家世，回顾了蒋冕从15岁的乡试解元到出任内阁首辅期间波澜壮阔的一生。
       综上所述，徐阶为何要撰写蒋冕墓志有两个原因，其一，徐阶是蒋冕的门生，蒋冕对徐阶有知遇之恩，徐阶对蒋冕有感恩之情，为恩师作墓志是学生“责也”，理所当然。其二，徐阶为蒋冕作墓志并非是在担任首辅期间，而是在其离朝致仕近十年后，应蒋冕孙辈之请作蒋冕墓志，是出于对蒋冕后代的关爱，纯属私情。

《世经堂续集》徐阶作蒋冕墓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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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谪官龙大有应蒋冕之子履坦之请作蒋冕墓志，落款时写明曾任大同巡抚等官职，显然还在期盼着有东山再起的一天。与之相反，已致仕的徐阶应蒋冕之孙务樵之请作蒋冕墓志，值年事已高，心灰意冷，昔日辉煌已是过眼云烟。正因为如此，徐阶墓志落款只字不提曾任朝廷高官。
       无论是龙大有还是徐阶撰写的墓志铭，都是离开朝堂后发自内心情感的文字，他们撰写墓志并非职务行为，不具官方性质，都是应蒋冕后人之请而作，为官场前辈而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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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阶的墓志文本最后有感言：“谏不谓谤，惟皇至明，没犹见思，惟皇至仁，我铭公藏，谨颂国恩，君臣之间，协于休声，万世而下，其钦其兴”。解读这段话有点意思，是说作为臣子向皇上进谏不应被视为诽谤，因为陛下圣明无双；蒋冕逝去多年后仍被深切追念，正因陛下仁德至厚。我将冕公生平事迹镌刻于金石，是在颂扬朝廷恩泽，期盼君臣之间和谐共鸣，成就美名。千秋万代之后，后人必将敬仰效法蒋冕，以使皇家道统永续盛昌。这段感言怎么看都觉得话中有话，看得出老臣城府至深。
       徐阶撰写的墓志应该和龙大有的墓志一样，都应在蒋冕墓下刻石埋碑，可惜如今墓地墓碑已毁，无从验证。无论如何，对全州来说，发现徐阶撰写的蒋冕墓志铭非同小可，赫赫有名的两朝首辅为德高望重的首辅撰写墓志铭，这在广西历史上堪称唯一，意义深远。

好好青年

探索精神可嘉

taj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