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医学院六二级的光辉岁月
作者:胡锡琮
广西医学院六二级是特殊年级,他们医学本科读了6年书,期间经历了66-68年的文革,毕业以后全部分配到最基层最艰苦的乡村医院。经检索,1962年是全国高等学校统一招生人数最少的年份。全国参加高考人数44万,招收10.7万人,录取率为24.32%。广西报考人数2.6万,招收1700人,录取率为6.5%,不到10%!广西医学院也只招收两个大班200人。入学时,医学院张羽副院长曾在大会上,对六二级同学说,毕业后你们将有75%的同学留校工作。在另一次大会上,叶馥荪院长曾对大家说,六二级入学成绩是医学院历届最好的,是状元中的状元。毕业后将有80个同学留在附院工作。 不幸的是,毕业时碰上那特殊的年代。按照”6.26”指示《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一个同学都没有留校!一个都没有分配到县级以上医院!至此,被公认为共和国成立后,最难进入的六二级,最后以分配最差而成为笑话。公布分配名单后,要求三天内立即离开学校。成了医学院历史上没有毕业典礼、没有毕业证书、没有毕业合影、没有毕业晚宴的“四无”年级。六二级同学全部分到最基层的乡村、厂矿、林场和水电站。当“赤脚医生”。当年有多少同学泪流满脸,依依不舍,一步一回头,匆匆离开了曾经度过六年青葱岁月的大学校园! 毕业分配后的第一年,还不能从事医疗卫生工作,必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与贫下中农“三同”,即同住同吃同劳动。笔者被分配到边远山区公社卫生院。第一年先到生产大队和贫下中农“三同”。公社分管副书记专门给大队干部打电话,下死命令,不准给群众看病,只能接受劳动改造。时间久了,大队赤脚医生知道笔者是医生,就邀请笔者为群众看病。开始害怕大队和公社干部知道,为贫下中农看病不敢公开,躲躲藏藏。边远山区常常发生季节性传染病如白喉、百日咳、麻疹、流脑等,严重时一个村屯家家户户都有病人。看到这种情况,作为一名医生,让笔者不能袖手旁观,鼓起勇气和赤脚医生一起,不分白天黑夜,为患者发药打针,发动群众用草药如板蓝根熬汤喝。还用针灸、拨罐、刮痧治病。还和赤脚医生为产妇接生。很多所谓难产,经过静脉注射50%葡萄糖60毫升及导尿后,很快顺产。还为肩关节脱位的青年,徒手复位,解除痛苦。在这一年里,笔者经受住了繁重的劳动,和一天两餐玉米粥的艰苦生活。有一次山洪暴发,差点被冲下地下河,死于非命。但笔者都经受住了所有的磨难,活了下來!一年后,大队给笔者的鉴定是:胡锡琮能与贫下中农打成一片,同意恢复工作。 陆尚治同学被分配到罗城煤矿。第一年365天三班倒,天天下井挖煤。有一次矿井塌方,被压中腰部,陆尚治差点被压死。 年少壮志难酬,往事不堪回首。在苦难中,在人生的低谷,即使时运不济,命运多舛。六二级同学并不自悲,更不沉沦。始终与命运抗争。拨乱反正,改革开放,春风化雨润万物。让六二级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历史证明,六二级同学,面对磨难和生与死的考验,以及种种不公正、不公平的遭遇,始终如一,矢志不渝,以坚韧不拔的精神,乐观向上,自强不息。风雨兼程,砥砺前行。全体同学集体完成了一个大写的“六二级”! 几十年來,六二级怀揣着“悬壶济世、治病救人”的初心,敬守职责,奋斗了一生。在各自的岗位上为人民的身体健康,作出了应有的贡献。 1979年2月17日对越自卫反击战中,很多同学踊跃参加后方救护队,夜以继日手术,救治过大批伤员。胡锡琮曾为坦克团某首长因车祸致伤脾破裂并失血性休克,施行脾切除术,挽救了该首长的生命。据不完全统计,六二级同学唐步坚、胡锡琮、唐忠鲁、杨瑞玲等同学荣立三等功,写下了人生长河中浓重的一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旗帜上也有六二级血染的风采。为保卫共和国的安全,六二级作出了应有的贡献。 进入70年代末和80年代初,同学们逐渐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崭露头角。进入90年代,一大批同学相继脱颖而出,从最基层公社卫生院干起,一步一个脚印,从公社乡镇、县到地市、最后到省级医院和高等院校。 据不完全统计,担任正厅级领导职务的同学是:自治区卫生厅原副厅长、广西医科大学原党委书记刘唐威;广西医科大学原校长唐步坚。一个年级有俩位同学在同一届班子任党政一把手,迄今为止,在广西医学院院史中,实不多见。這不仅是六二级同学的光荣,更值得大家骄傲! 担任正处级职务的同学是:广西中医药大学附属瑞康医院原业务副院长、广西中西医结合研究所原所长胡锡琮;右江民族医学院原医疗系主任赵国楼;柳州市卫生局原局长陈学忠;广西天然药物研究中心原主任张汉强;广西脑科医院原院长王志权;《广西医学》杂志原主编谭毅。 担任香港联邦制药集团副总经理是黄敬西同学。 担任副处级职务的同学是:严德佳、杨瑞玲、吴品彦、黄祝元、卢明振。兼职副处级(县级人大或政协副主任、副主席)是:赵小嫒、杨瑞清、李家瑞。兼职民革玉林市委会原副主委杨熙钧。 正高级职称,正教授、主任医师的同学是:刘唐威、唐步坚、胡锡琮、张振权、覃甲仁、廖士贤、卢荣清、甘惠仙、唐忠鲁、周文光、赵国楼、张树球、阮展鸿、白先慧、黄文珊、吴品彦、杨瑞玲、贺建成、邓水柱、王志权、谭毅、李国芳、潘新民、曾祥伟、陈有昌、吴隐鑫、郭森达、胡建雁、白崇顺、黄培山、申香远、曾达才、骆其桂、陆兴权、许健新。其中二级教授,博士、博士后导师是刘唐威、唐步坚同学。 改革开放后,考上广西医学院第一批研究生的同学是:张振权、覃甲仁、曾桂基和甘惠仙。张振权研究生毕业后,政府公派赴美交換学者,继续深造后海归第一位同学。2009年,广西流行病学终身荣誉奖获得者。张同学博学多才,滿腹经纶,谈论历史,常常引经据典,旁征博引,谈天说地。潘新民称其为“天识齐,地识一半”。覃甲仁师从生物化学及分子生物学魏琦教授,参编《生物学大词典》,曾任广西医科大学生化教研室主任。曾桂基在青岛医学院神经病学硕士研究生毕业后,一直在深圳蛇口医院工作,曾获山东省科技进步一等奖,萨格勒布国际博览会金奖。甘惠仙师从广西医科大学微生物学王家睦教授,硕士研究生毕业后,曾到美国哈佛大学附属医院从事科研工作,直到退休。曾受聘任广西医科大学客座教授,多次回母校讲学。最好的一篇科研文章,发表在世界顶级医学杂志《Nature》。 副高级职称,副教授、副主任医师、高级讲师的同学是:黄汉英、唐增元、陈锐平、梁庆华、朱柱才、黄静梅、邝少勤、刘松树、徐桂生、赵绮、林仁益、廖复升、周永禄、黎生华、陈贵诚、谭四若、杨瑞清、刘美珍、李玉珠`、李才兴、磨显诗、吴定軍、卢周杞、李志隆、陈发兰、曾德鸿、刘业华、赵小嫒、黄士平、朱玉芬、郑桂玺、李鸣宇、梁奎光、杨汉文、曾崇礼、吴启清、卢鸿基、黄祝元、郭树波、徐新民、余寿生、陈伯智、唐锡龄、蒋万金、蒋伯豪、周锡娟、梁朝堃、黎道寿、彭美纯、韦佩琪、李美玲、余德棠、陆正世、刘玉芝、陈学忠、龚声菁、梁建朝、封奕深、黄政贤、宋志林、何丽思、何报健、陆艳莲、黄金发、植宗深、徐汉源、范锦添、梁冠文、陆尚治、黄有邦、廖国善、韦国群、黄惠荣、李世旺、马朝英、龚桂珍、何志清、秦吉芳、曾桂基、孔令元、杨文龙、甘德土、黎澄輝、梁经贤、李宏德、梁时佳、唐厚漪、黎启芹。 六二级不仅人才辈出,人才济济,多才多艺。而且有爱心,尊师厚德,师生情深意长;同学之间重情重义,团结友爱。六二级同学与一些恩师的师生情谊,仍历久弥新,至今令人难忘。 还在广西医学院读书时,在那特殊的年代,王家睦教授和很多教授一样,受到了冲击,被关进“牛棚”(当时知识分子被污蔑为牛鬼蛇神、“臭老九”)。陈有昌同学曾参加过看管教授们接受劳动。对王家睦和其他教授多有照顾,陈同学重情重义,富有爱心,常常冒着风险,网开一面,尽量让他们避免劳役之苦。数年后,陈有昌与王教授成了忘年交。陈同学时有到家里拜访王教授,陈有昌、龚桂珍夫妇还为师母处理牙齿痛。在王家睦教授病重期间,他和潘新民同学曾到高干病房探望。不幸这是最后一次见面。王家睦教授病逝于2018年4月16日,享年105岁。 70年代初,广西医学院内科龙祖彭老师,曾下放靖西县魁圩公社卫生院,该院地处大石山区,生活条件十分艰苦。笔者曾翻山越岭,走半天山路,去拜访过龙老师,与龙老师有过一番促膝谈心。龙老师教育笔者,要好好干,只有做出成绩,才有机会调回南宁。笔者也祝福老师保重身体,相信有一天,不公平、不公正的遭遇,会结束的。想不到,多少年后,有一次在附院门口,偶遇龙院长,谈起落难时,彼此曾有过一次谈话,他拉着笔者的手说:“患难见真情,我现在还想起你说的话,要保重身体哦,总有一天会回到广西医学院。”暖心的话,会永远让人难以忘怀的。笔者也向龙院长作了汇报,说在您的教育下,学生现在已小有成绩,生活过得很幸福。 妇产科肖奕珍老师,曾下放靖西县新靖镇卫生院。肖老师不愧是妇产科专家,在当地享有送子观音的美誉。为多少家庭送上幸福。可是他却不幸福,此时他大公子,还在田东煤矿井下挖煤。肖老师整天为他儿子提心吊胆,害怕发生矿难。肖老师也曾经努力过,想把他儿子调离煤矿。可是当时他的“臭老九”的帽子,谁敢帮他的忙。肖老师曾对笔者说:“以前都是别人求我。想不到我求别人那么难。”笔者对他的处境十分同情。多次到他家里拜访、问候,肖老师一家非常热情,曾设家宴款待过我这个当年的学生。肖老师也曾回访过笔者,当时笔者还在边远山区公社卫生院工作,对远道而来的恩师,虽物质匮乏,但倾其所有,热情款待,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笔者人生第一次喝醉了!也流泪了!从此,我和肖老师,无话不谈,一醉方休。拨乱反正,落实政策后,肖老师和他夫人谢老师一同调到桂林医专(现桂林医科大学)。虎门无犬子。他大公子,十分争气,恢复高考后,1977年考上广西医学院。成为文革后第一批大学生,工作后曾到意大利继续深造,迅速成长为广西神经外科领軍人物。曾任自治区医院大外科和神经外科主任、教授、主任医师。兼任广西医师协会神经外科学分会会长、广西医学会神经外科学分会副主任委员。肖老师若天上有知,死而无憾了。安息吧!敬爱的肖奕珍老师!现在,肖老师贵公子,与笔者也时有來往。 原广西医学院副院长卢长山,在校读书时,笔者与卢院长有过一段时间的交往,彼此比较熟悉。70年代中后期,卢院长下放百色医专图书馆。他是老革命,曾在延安工作过,调來广西前,曾是河南医学院院长,是新中国最年轻的高等医学院校一把手。笔者有空常去拜访他,为他洗衣服,做一些家务,在生活上照顾他,怀着崇敬的心情听他讲革命故事。拨乱反正,落实政策,他调回南宁,任广西中医学院副院长。他曾问过笔者,有什么想法,有什么要求,如果想调去广西中医学院,他会尽力帮忙。当时笔者在百色地区医院(现百色市人民医院)外科,老伴何丽思在儿科,生活稳定,工作稍有成绩。因此,谢绝了卢院长的美意。命运开了个玩笑。80年代后期,笔者一家调回南宁,在广西中医学院二附院(现广西中医药大学附属瑞康医院)工作到今天(笔者退休后一直被医院返聘,继续工作)。 叶馥荪院长是二级教授,广西医学界的知名学者,也是《广西医学》杂志第一届编委会的副主任委员,对《广西医学》杂志的学术质量的提高做出重要贡献。他很重视编辑人员素质的培养,并给予耐心的指导。当时谭毅同学是该期刊的编辑。1983年初,谭毅在在翻译一本原版英文医学著作时,遇到困难向他请教。他非常耐心地指导谭毅,译稿(约12万字)完成后,他在百忙中审校全文。当要付审稿费给他时,他再三谢绝,并说指导学生是他应尽责任和义务。最后,他很热情地为该译著向广西人民出版社写了推荐信。身为知名学者,为人师表,平易近人,乐于助人,治学严谨,无私奉献,育人不倦,其精神实令谭毅敬佩。 在大学读书时,某一天黎道寿同学胃大出血,吐血不止,生命垂危。是覃甲仁等同学背起黎同学从学生宿舍往附院奔跑,及时抢救,挽救了他的生命。 杨日楷同学患肠伤寒,高烧不退,谵妄,是张汉强等同学连夜送他去医院治疗。 一大班一小班某同学,因长期服用安眠药鲁米那,发生精神错乱走出校园。此时正值同学们紧张备考俄语毕业试,但还是有不少同学连夜到处寻找。据说,最后在长堽岭火车站找到他。 七十年代中后期,某同学因十二指肠球部憩室炎,疼痛难忍。笔者为他做了远端胃大部分切除(含球部憩室)+胃空肠吻合术。解除了他多年的痛苦,该同学目前仍健在。 在大学读书时,龚桂珍和秦桂芳,曾发扬雷锋精神,自掏腰包,买书送给没有教科书的同学。由陈有昌同学发起,倡议六二级二大班同学为潘恩举去上海装假肢,筹措资金。该倡议得到张振权、唐步坚、周文光、黄敬西、黄培山、植宗深等同学响应,约有25位同学捐款,每人10-40元,其中张振权捐40元,共筹到善款约500元。让潘恩举同学到上海顺利装上了假肢。 卢明振病重住院和病逝后,由宋志林同学牵头,梁经贤、阮展鸿、张振权等同学发起倡议书,发扬南宁能帮就帮精神,六二级同学慷慨解囊,在2002年-2007年期间,多次捐款。其中,有两次比較集中的捐款。第一次,在卢明振病重住院期间,由卢荣清、邹少萍,组织在邕部分同学,曾在医科大一附院门口采用不记名、不记数额方式予以捐款;第二次,在2004年11月21日,在广西医科大学70周年的喜庆活动中,同学们仍不忘病逝后的卢明振同学,牵挂其家庭的困难,生活拮据。同学们欢聚之际,当场纷纷捐款,互助互爱,感人至深。据不完全统计,谭毅捐2900元、张振权2230元,黎澄辉、黄有邦各1000元,阮展鸿、黄敬西、刘唐威、梁经贤、唐步坚各500元,宋志林、龚桂珍、曾达才、孔令元、韦德海各300元,范锦添、刘美珍、卢周杞、陈锐平、唐厚漪各200元等等。同学们先后共筹集善款2.3万元(含南宁市中医院部分职工捐款),为其看病,两个小孩生活和读书,直至大学毕业,度过难关。同学情深,血浓于水,一时在南宁市中医院传为佳话。 广西医学院64级是文革开始十年动乱前通过正规高考入学的一批学生,他们经历了文革前的10年教育、各种政治运动,历经基层磨练,改革开放后成为国家人才缺失最重要的中间一环,成为各个行业承上启下的桥梁,很多人成为新三届77,78,79级的老师,将极为珍贵的学术,行业之道,严谨忠诚之风传承下来,托举了共和国后来的无数精英人才,他们是一代德高望重,阅历丰富,自强不息具有传奇色彩的人物,历史会永远的铭记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