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八十年代一段在黄土地上播下希望与诚信种子的往事
作者:孟海啸
在记忆的长河中,我有许多往事已经消失,然而却有一件事,在我脑海中永远不忘,有些暖暖的记忆,总会很清晣的停留在脑海中…
那还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桂林第二机床厂成立了一个"对外服务小组",主要负责产品销售出去后,出现机械故障,用户一来电告,立马就得去帮助维修解决故障。厂里生产的小到台式大到几吨重的摇臂钻床,销售网点遍及全国。我荣幸的被委任第一任"对外服务小组"组长。但又滑稽地宣佈,副组长也是我!不好意思一一又打脸了一一成员也是我!"泰山顶上一颗葱"!哈哈!那年月,全国各地均有我厂产品,我几乎跑遍祖国大江南北,甚至乡镇厂矿企业,也借此全国得以游玩,那时可真是自然生态游啊!有时在某地还没解决完问题,厂里就去电报催下个维修点, 就这样上窜下跳地忙碌了几年。记得有一年出差记录高达三百一拾叁天之多! 那一次是去陝西省的吴旗县,因火车不能通,从延安乘长途汽车前往。当车行至顺宁一带时,汽车便抛锚在一个偏僻的乡村旁,下得车来,只见漫天黄沙飞扬,天空都染成了灰黄色,在不是南方乡村专属的碧湖蓝天,青山绿树。这里只有低洼的土窑,昏暗光线中的土墙土坑以及窑外天地一色的黄土高坡,仿佛连生命的色彩也被传染得单调乏味了。道路旁一排排的柏树到是坚强的站立着,村民们也同柏树一样努力而倔犇地生存着。孤寂,荒芜,破败,寥落,干涸,贫困,然而村民们在经年累月的挣扎中,用顽强地生命力,把沉淀在时光深处中的希望,以纯朴的心声诉说着无尽坚辛的故事。 我用相机记录下了这千年的沧桑。 一群当地的孩子们围着我,惊异地看着"咔嚓"响的相机,换胶卷时,我随手把空胶卷盒给了旁边一个流着鼻涕大约七丶八岁左右的男孩,他那两股淡黄色的液体在鼻下掛着,眼看就要侵犯到上唇时,鼻翼翕动,只听"咻"的一声,那两条准备离家出走的小黄蛇立马缩回鼻腔里去了。当他拿着胶卷盒时,兴奋得脸都红了,随之一个大鼻涕泡像吹汽球一样在鼻孔外炸裂。孩子们都着破旧的衣裤,头发零乱,鞋子磨损得厉害,大都前面露着脏兮兮地脚趾。我翻包拿出几支圆珠笔芯分发给他们,那种受宠若惊的神情,如同皇恩大赦一样。一个最大的女孩子,眼睛睁得大大的,背后还背着一个小孩,她连嘴唇都无血色,身体单薄得像鲁豫。为了让背后的孩子入睡,她左右摇晃着,头上小辫儿的栓绳一颠一颠,像两只飞午的蝴蝶。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我问。"我叫大芹,十二岁了"!她眼里流露出的童真被生活的重压所掩盖,一付有担当且成熟的神态,充分说明她过早地经历了她这个年龄段不应该承受的磨难和艰辛,她让我油然产生了怜悯和同情。 "有字典吗?连环画也行"!她问道。"字典只有我们校长才有一本"!鼻涕泡说。"哦,我现在没有,但我回去可以给你们寄来!有"小蝌蚪找妈妈"″孙悟空大闹天宫""白雪公主"…"孩子们眼晴都听直了。于是我记下了他们的地址,"那谁收呢"?我问。"俺姐收,她识字"。鼻涕泡抢先答道,"她叫张大芹"。从陕西转道四川,再转贵州,从柳州回到桂林。我记得回来后又马不停蹄地又去了其它地方。一晃二个多月过去了,那天翻通讯录:"张大芹"三个字赫然出现在眼前,猛的想起土窑洞的孩子们,又想:孩子们可能早忘了吧?在说,这么偏僻的地方能寄到吗?但我还是托厂友们帮凑些旧书,都很热情,没几天办公桌上就准了几十本,五花八门什么书都有:《黑猫警长》《木偶奇遇记》《白雪公主》《大闹天宫》《没头脑和不高兴》…我又特意上新华书店买了二本字典,按地址一并寄了过去。当这事我渐渐淡忘时,突然收到陝西的来信:″孟同志,从你离开我们这里后,村里的娃儿们天天念叨这事,大队部的人只要去镇上,他们就闹着让我们去邮局询问有不有广西的包裹。但二个多月了,我们都笑话娃儿们:城里人跟你们说着玩的,不作数的!大芹还几次走半天的路去镇上打听,生怕书到了,让别人取走。为此大芹每次回村都是抹着泪回家的。 那天,终于收到了,孩子们别提多高兴了,全村的娃儿都上大芹家了,比过年还热闹。大芹一直掛着泪花,大芹妈说:大芹是搂着书睡觉的,任谁都拿不走!第二天我们在小学校僻了个图书角,让大芹当管理员。她要求每个来看书人都要洗干净手,书不能弄皱!这些娃儿们都能把书给背下来了,然后去给老人们讲故事哩"。看完信,我完全被感动了,想起那些土窑,那些黄沙,那些泥泞的山路,那些单薄身子的孩子们的渴望眼神…… 幸亏我办了这件事,否则,一定会伤透孩子们的心,特别是大芹,我将永远对不起这些穷娃儿们,任凭什么都无法弥补! 后来我又寄了一些书和文具,秋后,收到一个沉甸甸地大包裹,陕西的,里面是大枣,红亮红亮的透着喜庆,还夾了一张大芹的字条:队长说,今年最好的枣不许卖!寄往桂林!看到这里,盈眶的泪差点掉下来。我把枣分给厂友们,都说从来没吃过这么大这么甜的枣! 后来我调出了工厂,工作也变动了几次,就再也没跟他们取得联系。最近,我有点起心,抽时间去看看他们。如果沒有意外,大芹应该过五十了,鼻涕泡都四十好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