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头上已秃顶,他的脸庞显单瘦,两颗眼球深陷眶内,看向我时已是没有了神彩,走路的步伐也有些高低不平稳。

那天早上,我骑摩托车送家中的俩孙子女到村校去读书,在车将进学校所在村时,我见有一老者在公路上散步,当时就心中一楞,这是他么,那个哥哥少年时代的同学?
摩托车车速过快,我和老者会面后,各自还来不及确认打招呼,就这么一闪而过了!
已经是两个村的人,年龄又不在同一段,但我和老者还是认识的。只是分别太久少见面,之前又是在两个不同阶层生活,没有交织,我和老者各不打招呼也属正常。
老者叫丁乙,他老家有兄弟姐妹多人。丁乙和我哥哥同龄,在瑶山里还未曾修建水库之前,他家和我家是同一个村庄的;哥哥和丁乙在光屁股的童年时段,他们欢玩了几年,后来瑶山里修建水库,村庄村民需要搬迁,我父母和他双亲,却选择两个移民点搬迁,才有了后来成为二村人、有了十多华里山路距离。
但当年移民搬迁后,瑶山村委会的中心小学校,是重建在我们村上,丁乙和他村的少年,是要到我们村上学的。尽管我和丁乙不在一个年龄段,不在一个班级读书,但几十个学生的山村小学校,又还有哪个年级哪个班级的同学不相识呢?
丁乙和我哥哥,他们从一年级到五年级,后来到山外镇上的初中高中校,他们也一直都是同学。丁乙和我哥哥的关系很好,在那年高中毕业,在国家的征兵季,丁乙和我哥哥就相约一同去报名。后来丁乙体检政审过关合格后,他就光荣入伍了,而我哥哥却因母亲的极力反对,他没能进军营,高中毕业后,就留在了家乡务农!
从十八岁入伍后,丁乙就和我们这些山娃形成了两个阶层的隔膜。从义务兵到志愿兵,他在部队干了十多年,后来退伍转业回到本县一个企业单位上班,拿国家工资吃国家粮。
丁乙在单位上班,我们在山里耕田种植果树,命运把我们压缩在不同空间,两个阶层互不交织,岁月的车轮就这般碾压过。
要说那些年能和丁乙见面,就只能是每年的清明节,家族人聚拢凑钱买香纸蜡烛酒肉,挂众纸扫墓的时候。两个村子之前是同宗同族相聚而居,后来虽然搬迁了,但是宗族的血缘关系不会变。
丁乙每年清明节都回,他那时事业有成家庭幸福,脸板生得宽圆闪现红润,肚中凸起身体富态,与我们这种种田人站在一起,旁人一眼就能区分!
毕竟是拿国家工资吃皇粮的,丁乙在族人挂众纸扫墓会餐时,他就专挑我哥哥他们那几个同龄同学坐一桌;我们这种年龄偏小,和他没有交织关系的,也是知趣不会去凑热闹,毕竟两个阶层的人,是有太多世俗和人情世故隔膜在横亘。
后来听说丁乙和妻离婚了,他的女儿随了他前妻;再后来丁乙的单位由于经营不善,变卖给了财团公司已宣布破产。被买断工职分流后的丁乙,听说和一个有本事的女人再婚,他们搬到了广西的首府南宁市定居生活……
再次听到丁乙的消息,是在最近日子的事。丁乙退休后不久,由于患上脑溢血症,他虽然住院医治,却留下了后遗症。他后妻嫌照顾病夫麻烦,就找了个由头,把他送回了老家。如今丁乙在老家他哥哥家养老生活。
丁乙和后妻没有儿女,之前他和前妻所生的女儿,如今已结婚成家,不愿认领年老患病的父亲。毕竟离开的时间太长,丁乙又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这种家闲事,我们这些外人是不好去评说!
这日偶遇丁乙,见他原来红润的圆脸,现在变得眼陷干瘦,富厚的身段变得苗条腰躬,整个人身的变化实在太大。
我在骑车回程时,又一次遇上丁乙。或许丁乙他是在做晨练,一个患病待康复的老者,早晨到公路上散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这对身体恢复是有帮助的。
在车赶超丁乙的时候,我放慢下车速,向他打招呼:“乙哥你回来了?”
“嗯。”
我觉得我对现在的丁乙也只能是这样了。我和他之前只是认识没有交织,现在又没有能力能够帮助到他!我的一声招呼,是对他健康的问候,也是对他未来的一种祝福。